她拉了覓塵的手,輕拍:“你也是個好孩子,雪笑這般怨不得你,別歉疚了。今後我不再是什麼娘娘,塵兒喚我一聲藍姨吧。”
“藍姨。”
敏妃的閨名乃是鄒芸藍,覓塵笑著喚著,挽了她的手臂,三人緩緩向山下而去。山腳下的官道上停靠著三輛馬車,覓塵剛要扶敏妃上車,卻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迅疾如電。
遁聲望去,卻見一騎飛快而來,那馬上之人身體幾乎騰起在空中。一身鎧甲,陽光下明晃晃發著銀光,寬大的玄色大麾張揚在風中,凜然彰顯。
待看清馬上之人,覓塵麵上浮現了一絲驚喜的笑容。
“呀,是逸王爺回來了!”青黛驚呼一聲。
轉瞬那一人一騎已近在眼前,歸海莫淩猛然勒馬,馬兒人立而起,待立定,他已是匆匆翻身而下向覓塵走來。麵容帶著幾絲風塵,鎧甲輕寒,顯是趕路所致。
他神情焦慮,眉宇緊蹙著,大步上前衝敏妃俯身恭敬道:“母妃安好。”
敏妃淡笑點頭,目光似有隱約的傷痛滑過,眉宇間黯然淡淡:“回來便好,你……勸勸她吧。”
她意有所指地望了眼覓塵,轉身向馬車走去,青黛忙對歸海莫淩俯身行禮跟了上去。
山間的清風拂過麵頰,吹起歸海莫淩盔帽上的紅纓,覓塵淡笑:“黑了不少,也清減了。”
歸海莫淩卻是眉宇深蹙,鎖定覓塵:“到底為什麼?”
覓塵在他焦慮銳利的目光下隻覺一陣難過,轉身迎風而立,望向遠方,默然不語。
歸海莫淩一臉焦急,目光望向近前掛著白綾的馬車,眸中複雜,麵有痛色。半響才深吸一口氣,轉眸看向覓塵。
“你當初怎麼答應我的,倘若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可你現在呢?別人不知道,我卻清楚的很,四哥對你從來都是捧在心尖上。單說敏母妃的事,她現下是太妃,你說要帶她走,四哥便就允你。你一句話,四哥卻要做很多。這是有違祖製的,再說現下京城形勢又這般。因為五哥的事,四哥他擔了多大壓力,知道實情的便罷。可現下百姓們私下都怎麼傳,塵兒定也能想到,此刻你帶敏母妃走,百官又如何看四哥!這其中多少關節,你不願深想,可我卻替四哥寒心。他那般待你,你卻傷他至斯,你於心何忍。”
覓塵目光輕閃,唇際咬出一道深痕,卻是一言不發。
歸海莫淩見她這般,心中微有不忍,急得踱了幾步,微微一猶豫終是輕聲問道:“可是因為五哥?”
覓塵深歎一聲,看向歸海莫淩,坦然道:“有一部分原因,不全是。”
“那到底是為何?你倒是說清楚啊,急死我吧。”
“我虧欠筠之良多,此時要我心安理得的幸福,我做不到。魯山的事怨不得你四哥,我心裏又何嚐不清楚。可是我心裏有痛,那痛撕扯著我,一刻不停地叫囂著讓我不得安寧,讓我失了平和,變得尖銳。我不想遷怒於人,可是卻控製不住自己,似乎將心中的痛轉嫁給別人才能令自己舒服一些。你四哥是我最親的人,他的好讓我肆無忌憚,有恃無恐,恰好魯山的事他又牽扯其中。所以我傷害他,衝他發火,豈不知那樣更糟,這心中更難受。他這些時日太累,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我幫不上忙,卻還添了亂。”覓塵清苦一笑,搖頭道。
“與其如此,倒不如離開,讓我安靜一段時間……好好想想。”
歸海莫淩聽的蹙眉:“塵兒,你不是這般自私的人。再者,你有沒有想過,四哥也許是願意的,願意分擔你的痛。你衝他發火,都沒關係,萬不該執意離開。”
覓塵搖頭,又道:“莫淩,我不是個強勢的女人,從來都隻願守一人,經營一個小家,安安樂樂,白頭到老。可這三年來發生了太多事情,看了太多血腥,生死,離別。我努力讓自己成長,堅強,可終究是怕了。我怕我留下來,失去的會更多。這般自哀自怨非我所願,可是我竟沒辦法不生出這種念頭。這三年我努力讓自己跟上你四哥的腳步,可現在竟茫然了起來,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不知道自己的舞台在哪裏。我以為我可以為自己的愛情而戰,隻要有他呆在那裏都是安樂,然而臨到此時才發現,那深宮重重讓我害怕,讓我渾身顫栗。我不知道我留在那深宮能做什麼,我隻是想冷靜一下。起碼要好好想想,不然我怕當真要弄丟現下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