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五十歲才有了小姐這一個寶貝閨女,小姐又身體極弱,受不得寒,自小便養在景泉老家,老爺雖是朝事繁雜,可每年都撥冗在京都到寧州的路上來回奔波,前年七十大壽幹脆告老還鄉,享受天倫。

人老了自是想要兒孫滿堂的,可小姐如今已經雙十年華,愣是沒有看上眼的男子,老爺急得團團轉,可又心疼寶貝女兒,總也沒有看上眼的後生,這事便一年年拖了下來。

不過,要她青盈說,這世上要真找個能配得上小姐的,還真難,但願那逸之先生別讓人失望。

見青盈搖頭走遠,雲挽晨唇角蘊笑轉過頭來,目光落回書卷上,那扉頁上洋洋灑灑的草書寫著‘逸之拜贈鬆源兄”,字跡灑脫,筆鋒峻拔,傲骨沉穩,倒不似文人所寫。

鬆源正是父親的名諱,那逸之先生秦子瞻十八歲得封帝師,聽爹爹說今上能在亂朝之下坐穩皇位,秦子瞻居功甚偉。能得爹爹讚許有佳的人可不多呢,秦子瞻便是其一。

他今年該還不到而立之年,這般年輕,爹爹貴為相國竟不敢居長,和他以兄相稱,那該是怎樣一個男子。

挽晨執起書冊,目光微閃。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能寫出這般深刻詩章的男子,定是胸懷天下,傲骨錚然的。

聽說今上欲將胞妹敏遠長公主下嫁與他,這才致使他辭去帝師一職,不告而別,灑然而去。敏遠公主號稱天朝第一美女,他是不喜歡她才離去的,抑或是覺那駙馬一稱有辱男子傲骨?

一陣風過,雲挽晨恍然回神,暗自搖頭。自己也是奇怪了,無端怎麼研探起一個男子來了?!定是青盈方才的話影響了她,爹爹也真是,怎麼就生出這種念頭來了。

她目光流連在扉頁上那一個飛揚灑脫的“兄”字上,莞爾一笑。這要真是如爹爹所願,還不亂了輩分!

鳥兒的啁啾聲傳來,挽晨淡笑起身,穿過九曲水廊向牆角的大榕樹走去,仰望濃密的樹椏,上麵果然有一個小鳥窩,啁啾之聲正是傳自上麵。

輕微撲翅聲傳來,伴著小鳥柔弱的叫聲,挽晨秀眉微挑,繞過大樹遁聲望去。

卻見一隻小鳥正撲動著未長好的小翅膀向草叢鑽去,顯然是受了驚嚇,她搖頭輕笑:“調皮的小家夥。”

她彎腰欺近,小家夥隻撲騰了幾下,便被她捉在了掌中。她撫摸著小鳥微亂的羽毛,望向高椏間的鳥巢。向後退了兩步,飛身而起,向高枝攀去。

奈何她輕功實在不怎麼樣,加之榕樹主幹又直又沒分叉,失敗幾次才狼狽地攀在了枝杆間。

她向上又躍了兩次才將小鳥放回窩中,累得氣喘籲籲,剛在樹枝間坐下,便聽不遠處傳來說話聲。

“難道你一點都不喜歡我!我到底哪裏不好,讓你這般厭惡!”

女子聲音悅耳,卻帶著哭腔,難掩怨憤和哀怨。挽晨一愣,透過濃密的枝葉望過去,正見隔壁院中,一名粉衣女子拉著一白衫男子糾纏著。

男子背對這邊又身量極高,挽晨看不到女子容貌,不過單聽聲音,和那飄起的粉色衣角,便可斷定女子定長相出眾。

“瞻哥哥,難道我就一點不值得你愛嗎?還是你忌諱我的身份,若是這樣,那我不當……”

“你我絕不可能,我對你沒興趣。你還是快些回去吧,莫要自取其辱。”

挽塵一愣,男子的聲音不似他的背影呢……

他的背影立如蘭芝玉樹,倜儻中帶著叫人心曠神怡的風雅,那一襲白衫隨風輕揚,墨發飛舞,讓人很容易去想,這定然是個笑似朗月般溫潤的男子。

可是他的聲音……異常冷酷,甚至是冷冽的,帶著譏諷和嘲笑。

女子聲音婉轉柔弱,而他卻說出這般殘忍的話來,挽塵微微蹙眉,果真是多情總被無情傷啊。不過不知道前因後果,倒不能片麵地說男子殘酷,畢竟在她看來,感情上的優柔寡斷才更是傷人。

想來是女子被男子冷冽的話語嚇到了,半響沒有聲音,接著是更加讓人揪心的抽泣聲。

“我等了你這麼多年,難道……難道你竟不願多看我幾眼嗎?瞻哥哥,可你為什麼一直不曾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