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抬起頭,馬車在視野中漸行漸遠。
“二哥哥……”
淚珠悄然滾落香腮。
他剛剛還要她嫁給他,可是轉眼,他就去歌盡桃花……
他是去探望榴花夫人的嗎?
心髒宛如被鈍刀切割,一點點地磨出血,痛得要命……
楚懷南晚一步追來,在看見匍匐在地的少女時,心髒漏跳一拍。
他緊忙扶起她,彎腰替她拍了拍膝上灰塵,又捧起她的雙手。
他蹙眉:“得清理傷口才成。”
南寶衣不願意叫外人看見她在哭。
她紅著眼圈,低聲道:“我想去歌盡桃花。”
想親口問問蕭弈,他到底想幹什麼,他把她的情意,當成了什麼。
“孤陪你去。”楚懷南認真,“隻是在去之前,小郡主得處理幹淨傷口。”
……
寬敞的馬車,停在歌樓外。
蕭弈登上高樓雅座,推門時聞見滿室藥香。
榴花夫人跟進來,臉色冷凝:“救是救回來了,隻是……難保不會有下一次。我以為,殿下還是為她解開心結,才能治本。”
雅座橫著翡翠屏風。
屏風後,隱約可見臥榻橫陳,一位容貌端莊美麗的姑娘臥在榻上,漆發披散在身前,麵龐十分蒼白脆弱,唇瓣毫無血色。
她垂著眼簾,睫毛投落扇形陰影,更襯出幾分哀絕。
放在錦被上的手,袖管微微卷起,潔白的腕上,是割腕之後的傷。
蕭弈隔著屏風,默然良久。
這位皇嫂,待他是極好的。
她與皇兄青梅竹馬,當年是她陪伴皇兄千裏迢迢奔赴錦官城,心思細膩地為他帶來了長安城的特產之物,甚至還貼心地為他準備了豐厚的金銀錢財,不至於叫他過得窘迫。
這些年來,皇嫂和皇兄常常會一起寫信給他,鼓勵他勇敢堅韌。
他見識過皇嫂和皇兄的伉儷情深,他很能體會到皇兄被誅殺之後,皇嫂是何等的孤獨絕望。
就像是如果南嬌嬌死了,他也會痛不欲生。
他甚至恨不能讓天下為她陪葬,恨不能想盡辦法叫她起死回生。
他收回心神,隔著屏風行作揖大禮。
他沉聲:“皇嫂想追隨皇兄一走了之,可有想過你肚子裏的孩子?那是皇兄留下的唯一骨肉,你怎能帶著尚未出世的孩子,去九泉之下見他?你怎麼忍心?”
屏風後,女子掩麵啜泣。
許是哭了太久,她的聲音已經十分沙啞:“沒有他,我活不下去……自我懂事起,就與他相識相知,他陪伴了我十幾年,往後餘生,我卻要一個人度過……煢煢孑立,孤苦伶仃,我活著有什麼意思?”
蕭弈深深呼吸。
他著實不擅長安慰人,可是也隻能硬著頭皮安慰:“哪怕是為了孩子,皇嫂也該好好活著。若是男孩兒,大雍國就是他的疆土,該交到他手上的。”
話音落地,屏風後的哭聲越發肝腸寸斷。
“在天下人眼裏,夫君造反逼宮是事實,我娘家暗中為他招兵買馬也是事實……如今夫君被誅,娘家幾百口人被屠戮殆盡。蕭弈,我的孩子生出來,隻會被千夫所指,隻會罵他是亂臣賊子的骨肉,絕不會有人願意尊他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