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和姚之麟出了院子,來到王氏的院子,自從庶長子的親娘沒了,王氏一直帶著他,這個女人到底怎麼想的,福娘一時沒有看透。
她不敢隨意的判定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就像眼前的王氏,纖腰豐臀,姿容秀麗,一見到人就怯怯地垂下眼簾,儼然一個受氣包形象,但她能在這深宅大院之中平安過了幾年,足以說明她的不簡單,福娘有些泄氣的想,古今女人最大的差別其實就是,這個時代的女人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勾心鬥角上了,而她之前的時代,女人和男人一樣,上學,工作,所以,她們能獨立生活,能有尊嚴的活著。
福娘暗下決心,此生絕對不能成為男人的附屬品!
王氏端了茶來,福娘和姚之麟都沒動,福娘打量她的屋子,雖簡單,卻很整潔,聽說王氏身邊隻有一個丫鬟,其他人都被柏氏派走了,兩人和乳娘一起帶著庶長子,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看著她戰戰兢兢的樣子,姚之麟歎了一口氣,他對這個女人沒什麼印象,雖然住在同一屋簷下,卻像是陌路人。
“王氏,明明天開始,讓乳娘帶著永春搬到隔壁的院子裏去,你以後也可以清閑一些。”
王氏一怔,抬眼看了看姚之麟,又看看福娘,屈身行禮道:“大少爺,少奶奶,妾身知道,我是沒有資格養育小少爺的,隻是永春少爺年紀尚小,又不會說話,難免……難免受人欺淩,妾身鬥膽懇求少奶奶開恩,讓妾身再帶一段永春少爺。”
福娘看向姚之麟,姚之麟正在看她,兩人目光撞上,福娘說道:“王氏,永春現在跟誰睡?”
“他自己睡一間屋,乳娘睡在房中伺候。”
福娘點點頭,“既是這樣,那以後白天你可以繼續看著他,晚上讓乳娘陪著就是。”
王氏萬沒有想到,福娘會拒絕了她。
福娘有自己的打算,三個小孩子白天玩在一起,相互間的情感就會深一些,他們,一個沒了親娘,另外兩個有親娘還不如沒有,庶子的管教,是最吃力不討好的,江氏說,那三個孩子,隻要讓他們吃飽穿暖,到年齡請個先生或者送到學堂裏去,至於學的出來學不出來,那就是天命了。
沒有幾個嫡母會把庶子當做自己的兒子,傾心撫養,若是那樣,庶子長大成人,有了出息,倒黴的必定是嫡子,本來現在國家的律法就有規定,分家產時,嫡庶無別,諸子均分。
所以,嫡母能讓庶子們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了。
很多嫡母在掌家的時候,都會暗中把家產以各種形式隱匿起來,等到分家以後,再拿出來給自己的兒子,活或者有利害的,嫡庶差別對待,庶子給一份田產,讓其自生自滅。
不管怎樣,這個世界雖然可以容許納妾,卻容不得庶子女侵占嫡子的產業,也正因為如此,那些高門大戶,總有很多見不得人的事情發生,官府呢,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古以來,都是如此,民不舉,官不究嘛。
福娘沒有想過和姚之麟白頭到老,過個幾年,她會想辦法離開這個家,初嫁從父,再嫁由己,隻要脫離了這個家,嫁不嫁沒有關係,她對這個世界的男人沒好感。
反正可以單獨立戶,等以後自由了,她可以考慮單門立戶。
記得她的同事說過,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男人,身為法官,同樣也被小三搶去了丈夫,甚至孩子也不歸她,那段時間,她的同事幾乎崩潰,後來,還是眾人一起想辦法,起訴了對方,才把孩子要回來,那孩子被小三餓得骨瘦如柴,美名其曰是孩子太胖了。
事情說定了,福娘和姚之麟起身就走,福娘不打算同情誰,她還想讓別人同情自己呢,還沒過門,就成了孩子媽,憑什麼?她不願意當這個便宜媽。
福娘和姚之麟走後,王氏呆呆的坐下,丫鬟阿喜輕聲問道:“姨娘,您怎麼辦?”
王氏苦笑,“能怎麼辦?誰讓我沒本事生不出兒子呢?這這個文氏,實在出人意料,我想不到文家竟然把女兒教導的這樣好,也許,我這輩子就是一個賤命了。”
王氏說完,眼底掠過一抹狠色,拿起桌上的茶杯,恨恨的摔在地上,茶杯碎了一地,阿喜嚇得瑟縮一下,看著王氏不敢說話。
良久,王氏說道:“算了,收了吧,這是命,也許,我們以後還有機會。”
阿喜喏喏的拿了笤帚把垃圾掃起來,然後收了出去,王氏發脾氣的時候很少,她給人的印象總是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
但是主子倒黴,奴婢肯定也不會好過,所以,阿喜還是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夠獲得大少爺的歡心。
姚之麟和福娘並未走遠,姚之麟耳聰目明,清晰地聽見了杯子落地的聲音,但他又不願意告訴福娘,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這個跨院,是永春他娘的院子,自從她死了以後,這院子就空置了,滿地的落葉隨著風兒嘩啦啦的,看著讓人起雞皮疙瘩。
福娘笑道:“姚之麟,這個小院也挺寬敞的,不如就把這個院子給新來的石姨娘住吧,這兩天你抓緊時間找幾個工匠,把這房子拾掇一下,你看如何?”
若是以前的石翠娘,姚之麟或許還會反對,但一想到她甘心為妾,將自己陷入不仁不義的境地,姚之麟就氣不打一處來,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了福娘。
自家的院子處理完了,福娘的心情大好,她現在還挺讚同古人說的一句話,攘外必先安內。
是啊,先把自家這一畝三分地理清楚了,然後再集中火力對付外邊。
晚飯時間一到,姚之麟帶著福娘去太夫人那裏吃飯,章氏已經到了,福娘看了一眼這個大家庭,不禁頭皮發麻,這一家人,忒多了一點。
兩位姨奶奶年紀大了,不用服侍太夫人,就在旁的桌子上坐下,章氏站在太夫人身後,等著伺候太夫人。
福娘一看,火冒三丈,太夫人的下首,就是二夫人馬氏,然後是三夫人秦氏,然後就是幾位小姐。
鬧了半天,就是沒有她和婆婆的座位,就是那個柏氏和華氏,都在坐著,姚家可真不嫌丟人啊。
和著姚之麟說今天的家庭聚餐,是為了給她一個下馬威,怪不得剛才看到翠兒的時候,她一臉的得意,衝著文福娘一個勁兒的冷笑,原來如此。
文福娘看向屏風,屏風的另一側,是姚家的男人們。
他們看不見這裏麵的情形,也不會有人為自己做主,丫鬟們都在外邊伺候著,看來,這一仗是要靠自己了。
福娘依照規矩給太夫人和章氏,馬氏,秦氏行了禮,笑盈盈問道:“太夫人,您讓孫媳坐在哪兒啊?”
太夫人也是一笑,“福娘,今天你婆婆親自教你如何侍奉長輩,免得日後傳揚出去,丟了我姚家的臉麵。”
福娘笑道:“太夫人,您這是讓孫媳伺候誰呢?”
太夫人掃了一眼圍坐在一起的諸人,笑道:“這些都是你的長輩和小姑,自然是伺候他們。”
福娘看向柏氏和華氏,兩人坐的端莊筆直,儼然正室夫人的範兒,福娘心中鄙夷不已,臉上卻不動聲色地一笑,“太夫人,當初家父教過孫媳,名門舊家,最大的忌諱就是尊庶母為嫡,躋妾為妻者,此此是大忌諱。”
華氏惱怒,別人怕她,她可不怕!
華氏站起來,走到福娘麵前,二話不說,一個巴掌揮了過去,福娘躲閃不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
這記響亮的耳光,也驚動了屏風那邊的眾人。
福娘被華氏這一巴掌打下去,隻覺得眼冒金星,頭昏眼花。
華氏冷笑道:“你的伶牙俐齒在這兒賣弄,找錯地方了。”
太夫人眼含笑意的斥責華氏,“華氏,你這是在做什麼,坐下!”
福娘捂著臉,冷眼看向急忙趕到的姚之麟父子,姚之麟氣得對華氏吼道:“華姨娘,我的妻子,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姚廣政也申斥道:“華氏,這頓飯你不要吃了,回房間去!”
此時讓她回了房間,豈不是便宜了她,福娘總算知道章氏為何敢怒不敢言了。
好歹,今天姚之麟也算為她說了一句人話,但是,這口氣她一定要出。
華氏剛一站起來,福娘冷笑道:“父親,這件事你想就此揭過嗎?您同意,兒媳還不同意呢,我文氏嫁到你們姚家,可不是來受氣的,既然姚家不顧老幼尊卑,不顧體統,那好,我文福娘就幫你們推波助瀾,鬧上一鬧!”
文福娘大叫一聲玉燕,玉環。
兩人站在廊下,早就聽到了屋裏的動靜,可小姐沒有發話,她們不敢進去。
玉燕玉環幾乎是同時衝了進來,文福娘指著華氏說道:“玉燕,你們給我狠狠地打,若是打不過她,今天你們就卷鋪蓋回文家去吧!”
華氏和玉燕,玉環在這廳堂裏,乒乒乓乓,弄得滿地狼藉,姚之麟空有一身武功,不敢暴露,隻得大喊住手,可誰會聽他的。
玉燕和玉環大聲道:“小姐敬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幫小姐報這一巴掌之仇!”
福娘大笑,“這才是我文家的風範!”
福娘說完,甩開姚之麟,雙手一周桌子,“今天這頓飯,姑奶奶不想吃,誰也別吃了!”
姚之麟想要攔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眼見著一桌子飯菜嘩啦啦灑在地上,眾人躲閃不及,身上或多或少,都濺了菜汁,一個個狼狽不堪。
隨著一聲聲驚叫,福娘冷笑道:“太夫人,我本來想做一個賢德的媳婦,既然太夫人做了一個不好的榜樣,那就休怪我不懂規矩,從今天起,我文福娘要做一個惡婦!誰惹了我,我就讓她一輩子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