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福娘意猶未盡的點點頭,“吃飽了。”

姚之麟啞然失笑,無奈的搖搖頭,俄而問道:“那我呢?”

福娘似是恍然大悟,“對哦,你還沒有吃早飯。”

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眼底卻掩飾不住壞笑,姚之麟真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揍她一下,隻是三個兒子在麵前,他不能那樣做。

到了章氏那邊,很意外的,看到了姚廣政,丁氏,郭氏在他身後站著,夫妻倆麵沉似水,誰的臉色都不好看。

姚之麟和福娘故意視而不見,帶著三個兒子請安問候。

姚廣政點點頭,讓他們起來,木槿搬了錦櫈請二人坐下,福娘故意忽略章氏身後的石翠娘,對姚廣政說道:“父親,兒媳今天在祖父那裏吃的蓧麵卷,很好吃,中午我們也做,父親想吃的話,兒媳派人送一些過來。”

“好。”姚廣政現在可說是身無分文了,兩個兒子掌管外邊的生意,正房掌管內院,他現在就是一個吃閑飯的人,當初他站在老太太那邊,自然不受老太爺待見,老太爺現在的待遇明顯比他強多了。

章氏雖然在飯菜,衣著上不曾虧待與他,但是說到要銀子,十次有九次是沒有的,自己有七個兒子,隻有一個成了親,之胤他也是不擔心的,可幾個庶子怎麼辦?他真是很頭疼,尤其是在柏氏和華氏被帶走以後,柏氏所生的二子,華氏生的一子,都成了沒娘的孩子,章氏從不過問,所以,這段時間,他寧可住在書房,也不理會章氏。

現在他們都不能讀書了,日日閑在家裏,本想讓兒子帶著兄弟在外邊走走,老大不管,老二不問,姚廣政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卻無計可施。

福娘和這一問,讓他看到了希望,他怎麼就忘了兒媳婦,若是求一求兒媳婦,或許管用,他們都是半大小夥子了,總不能個個閑在家裏,三代不能入仕,那就找個營生做做,以後也有本錢娶妻。

正思慮間,隻聽姚之麟說道:“娘,讓妹妹住在小妹的院子去吧,他住在我們那邊,不太方便。”

“你這是說的什麼混賬話!她是你的妾室,不是你的妹妹,昨天的事情,我已盡知,不必再說了,今天晚上你若是沒有跟翠姨娘圓房,就不要認我這個娘了!”

姚之胤偷眼看著嫂子,他很想知道文福娘的反應,這個家裏的女人,母親是外強中幹,虛張聲勢,嫂嫂卻是內外都很強勢的一個人,她的一言一行,都讓人心悅誠服。

“婆婆。”福娘站了起來,向前走了兩步,“您這是說笑話呢吧?讓哥哥睡在妹妹的房裏去,您可真會鬧笑話,您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文福娘,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做什麼!以為我姚家稀罕你這個媳婦嗎?”

“哦,不稀罕啊,好啊,我也不稀罕當你們姚家的媳婦呢,既是這樣,那就和離好了,我爹娘若是知道我能回家過年,不知道多高興呢。”

“娘,您這是在做什麼!”姚之麟鐵青著臉站起來,他很想說,我馬上就要走了,這一走,還不知道能否再回來,為什麼不能讓他安安靜靜,心情愉快的過個年呢?

這丫頭找個機會就蹦出來要走,若是娘趁著自己不在,把她趕回家,她或許正求之不得呢。

見到兒子滿臉不高興,章氏反倒平靜了下來,她坐在榻上,一字一頓緩緩道:“之麟,若是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娘,就趕緊和翠娘圓房,若是不同意現在圓房,就把文福娘休掉。”

總之一句話,她容不得文福娘的存在,文福娘的存在,就像是心上長了一根刺,動一動都覺得疼。

她執拗的認為,文福娘是掃帚星,姚家的衰落,源於文福娘嫁進來。

姚廣政終於忍不住了,他大聲嗬斥道:“之麟不願納妾有何不對!你又有何權利讓兒子休妻!”

姚家已經敗落,現在文家的地位,已經比姚家高上一等,若是姚之麟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聽了長輩的擺布休妻,他們姚家肯定再也找不到像是文家福娘這樣的女子了。

相信沒有誰會願意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被皇上親自貶斥的家庭。

“那你有何權利說妾身。”章氏鎮定從容的看著姚廣政,“當初婆婆在我們成親的時候,不也是左一個右一個,也沒見你反對,妾身所做的一切,不及婆婆九牛一毛,現在讓翠娘過門來,無非就是想衝一衝晦氣罷了。”

文福娘冷笑,“婆婆,我覺得最應該感謝姚家變故的應該是你那,若是沒有這場變故,婆婆怎麼會大權在握,想怎樣就怎樣,記得老太太在的時候,婆婆可是一言不發的。”

石翠娘從一側站出來,跪在姚廣政和章氏麵前,“都是妾身的不好,妾身不再強求身份,妹妹也好,妾室也罷,隻要能讓妾身天天陪在娘身邊,便已心滿意足。”

眼見著一家人炒作一團,姚之麟煩惱的閉了閉眼,噓出一口氣,“爹,娘,兒子隻是把翠娘做妹妹看待,絕對不會納她為妾,你們以後不要再為這件事吵來吵去了,還有,福娘的事情,你們也不要再管了,兒子覺得媳婦很好,從來不想休妻,以後也不會,即便是我不在家,也不能把她趕走,這個家,既然母親願意主事,當然是好事一樁,但是外邊的生意,兒子肯定是要交給之胤和福娘的,眼看著要過年了,就讓家裏清靜清靜,不要再吵來吵去了。”

姚之麟又轉向弟弟,“之胤,你到街上給三個孩子各買一套文房四寶回來。”說完,從荷包裏取出一小錠銀子給了姚之胤。

姚之胤接過銀子走了。

姚之麟行禮道:“爹娘,我們先回去了,翠娘妹妹,今天你就搬過去吧,一會兒我會讓你嫂嫂派幾個人幫你,若是缺了什麼,短了什麼,盡管找娘要就是。”

說完之後,姚之麟帶著一臉怒氣的文福娘走了出來。

章氏看著兒子媳婦的背影,咬牙切齒,恨恨不已。

姚廣政這才想起,自己來找章氏,是要銀子的,可今天這情形,章氏斷斷不會給他銀子的,也隻好找機會跟大兒子要一點了。

姚之麟帶著福娘進了院子之後,就把兒子們打發回去了,幾個丫鬟也不準跟著。

兩人進了次間,姚之麟突然抱起福娘,福娘啊的一聲尖叫出來,轉眼間,人已經躺在床上。

姚之麟壓在她的身上,臉色鐵青,“福娘,我說過什麼?”

“你放開我!”福娘被他激怒了,大白天的,他想幹什麼!

“福娘,跟我說實話,為什麼總想著離開,嫁給我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我認了命,為什麼你不能認命!”姚之麟看著她瀲灩的紅唇,突然有了一股衝動,想狠狠的吻上去,但他還是忍住了。

“姚之麟,你放開我!臭流氓……”

“臭流氓?你在說我嗎?福娘,我對你還不夠尊重嗎?如果我不尊重你,早就要了你!”姚之麟氣得鋼牙咬碎,在母親那邊的時候,他誰的氣都不生,因為母親的所作所為,他早已知曉,即便是生氣,也改變不了什麼,至於父親,對他隻有失望,而石翠娘,單單隻是為了一個承諾而已。

但文福娘是不一樣的,他設計了千百種未來,每一種,都離不開文福娘,他真心的把文福娘當做一生的伴侶來看待,他希望自己的人生都有她在參與。

或許,他和文福娘還沒有產生愛情,或者說他不懂愛情,但是,對福娘,他是真心誠意的,想要和她過一生的。

那個時代的男人,絕對不會像福娘之前所處的時代一樣,天天把我愛你掛在嘴邊,他如果不納妾,不逛煙花柳巷,已經是很讓人尊重了。

而且,一般家庭,也不會動不動休妻,休妻,事關兩個家族的榮譽,因而,福娘的思想在這裏很難被人接受。

姚之麟一直搞不懂文福娘為什麼會一直堅持要離開姚家,而且她在用盡各種心思,想盡各種辦法離開姚家,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姚之麟,你放開我……”文福娘流出了眼淚,姚之麟覺得委屈,她亦是覺得委屈,自己隻不過想要一個自由,不想這一輩子為了一個男人和許許多多的女人都動心機,這樣的人生,她情願結束生命。

姚之麟身體一僵,從福娘的身上下來,慌亂的掏了錦帕給文福娘擦眼淚,“福娘,別哭,我剛才隻是被你氣壞了,誰讓你總是想著離開,今天的事情,你受委屈了,不哭了……”姚之麟拉起福娘,把她摟在懷裏,輕輕拍著後背,“福娘,不要再說那樣的孩子話,很多人像你這麼大,都做了母親了,為什麼你還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我明白母親是針對你,可是我不是答應你了嗎,等我回來,就帶你去京城。”

福娘被他抱得死死的,動彈不得,眼淚流出來的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在這個依舊陌生的環境裏,是軟弱無力的,她不再是那個氣勢威嚴的女法官了。

“不哭了,前些日子我給你做了幾套衣服,一會兒帶你去取好不好?”福娘身上清新的女兒香讓姚之麟有熱血沸騰之感,放開了文福娘,他彎腰給她擦眼淚,並柔聲的安慰著。

他承認,一看到文福娘的眼淚,他的心都擰起來了,有一種疼痛的撞擊感,他隻想讓她高興,不願看到這個狡猾的女孩子在他麵前梨花帶雨。

哭過一陣,福娘也恢複了情緒,劈手奪過姚之麟手裏的錦帕,想要擦眼淚的時候,卻發現不是自己的,複又恨恨的扔給了姚之麟,姚之麟笑道:“你弄髒了我的手巾,是不是應該給我洗幹淨。”

文福娘又羞又惱,翻個白眼,準備下床去。

姚之麟拽住她,“走,給我洗手巾去。”

銅盆裏有水,姚之麟又加了一些熱水,自始至終,他都拽著文福娘,他的手就像是鐵鉗子一樣,文福娘根本掙脫不掉。

調好了水,姚之麟把錦帕放進水盆裏,笑著說道:“洗吧,我看著。”

文福娘走不掉,隻好給他洗錦帕,投了兩把,文福娘把帶著水的錦帕扔給姚之麟,“洗好了。”

姚之麟啼笑皆非,拿著錦帕愣神的功夫,文福娘已經跑了。

姚之麟隨手把錦帕扔進水盆,三步並作兩步,趕上了文福娘,拉住她,“看看你的樣子,準備就這樣出去?”

文福娘下意識的摸了摸頭發,這才發現發髻已經亂了。

好吧,她承認自己在某些方麵是無能的,比如說梳頭,兩年的時間沒學會梳頭,若是萬一哪天穿越回去,會不會被姐妹們笑死。

文福娘紅著臉說道:“給我把玉環叫進來。”

姚之麟笑道:“我來。”

“你會嗎?”福娘可不願意做張敞的妻子樣的女人,那樣的閨房之樂,她不稀罕。

福娘被姚之麟硬摁在櫈子上,姚之麟先給她拿掉首飾,然後拆掉發髻,拿起梳子給她梳頭,福娘的滿頭青絲垂順如黑色的瀑布,姚之麟把頭發握在手中,不舍得放開,腦海中不由自主得想起了張敞畫眉的故事,如果他的任務完成了,和福娘每天過那樣的日子,也是一種幸福吧。

“姚之麟,快點,你不是說帶我出去嗎?”福娘看他一遍又一遍的梳頭,不耐煩的說道。

“別著急,很快就好了。”姚之麟有些愛不釋手,這是他第一次,也許是最後一次,為一個女子梳頭。

好不容易給她梳上發髻,戴上首飾,福娘噘起了嘴,“真難看。”

姚之麟左看右看,並不覺得難看,他笑道:“我覺得好看就行了。”

兩人走出門,玉燕看到福娘的發髻,嘴巴張大了一下,迅速恢複了正常,但福娘還是看到了,她轉頭瞪了一眼姚之麟,姚之麟不以為然的一笑,問玉環,“玉環,你家少奶奶的發髻好看嗎?”

玉環從不說違心的話,搖搖頭,“不好看,肯定是少奶奶自己梳的吧,少奶奶不會梳頭的。”

姚之麟陰了一下臉,倒背著手邊走邊說,“玉環,快給你家少奶奶重新梳頭,我們要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