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澄抱著個盒子從外回來時,葉欣兒立時趕上前去,輕聲彙報起了今日的事:“早上往正院裏報信的婆子查出來了,是趙六家的。下半晌大姑娘使人送了個荷包,我拿青黛糊弄過去了。”

“荷包?”楊景澄皺眉問,“她又鬧哪一出?”

“世子既同大爺好,還是提醒大爺一聲兒,姑娘那處得看牢了,私相授受的話說出來可不好聽。”葉欣兒歎了口氣道,“再則,青黛方才硬撐著去了正院一趟,悄悄兒尋碧雲問了問,全是連翹挑唆的。這連翹畢竟是我們送過去的,倘或鬧將起來,我們多少有些牽扯。”喵喵尒説

楊景澄沉吟片刻,忽然問道:“欣兒,你說,夫人為何非逼著我娶大妹妹?”先前他懷疑章夫人現在就想下毒,但次後仔細想想又不大像。小孩兒至少七八歲才算站住,他弟弟實在太小了。瑞安公府絕嗣可不是鬧著玩的。

葉欣兒想了想,道:“按我們婦道人家的想頭,大概是爭口氣吧。”

“嗯?”楊景澄來了興致,“你細說說。”

葉欣兒道:“婦道人家在內宅管事,須得有名望有臉麵,不然使喚不動人。大奶奶還在的時候,闔府便知道夫人有意親上做親。那天夜裏你把大姑娘攔在門外,就有人猜你大抵不樂意。這幾日府中流言喧囂,更有人下了賭注,賭你們娘兩個誰拗的過誰。”

楊景澄麵皮抽了抽:“咱們家的大爺奶奶們可真夠能為的。”

葉欣兒無奈的笑道:“瑞安公府綿延百年了,多少世仆?他們可比我們外頭來的膽子大多了。”

經葉欣兒一提醒,楊景澄便想通了裏頭的門道。章夫人作為母親,如果左右不了兒子的婚事,底下見風使舵的人自然要倒向他,章夫人便不好管家了。

想到此處,他不由的鬆了口氣,隻要章夫人還在內宅鬥法上就沒大事,實在吃了虧,大不了讓樓蘭占個側室的坑,再配個懂事的嬤嬤,養她一輩子也就完了!於是他又把話題扯到第一件事上:“報信的那個趙六家的是什麼情況?”

葉欣兒臉色沉了沉:“我三令五申不許東院的人隨意嚼舌,趙六家的卻全沒當回事,不獨跑去夫人那處報信,還編排了不知多少鬼話到處說。我往日竟沒發現她是個碎嘴婆子,是我失職。”

楊景澄笑道:“那敢情好,她若是隻給夫人報信,我們倒不好處置她。既然四處嚼舌嘛,再叫你背個黑鍋,隻說她編排你得罪了你,速速找你幹娘哭去,咱們換了她!”

葉欣兒道:“換誰好呢?不是我疑心重,我覺得……張管家未必忠心。他孫女多了,蓮房真不算什麼。”

楊景澄想了想,道:“前日不是有個陳港家的大雪天裏趕早來報信?她是龍海的舅母吧?恰好龍海家的也在我們院裏,把她調過來。旁的不論,光她認真仔細的勁兒就當用。你記住,隻消不是連翹那等死硬派,先前是誰的人不要緊,我們養熟了便是我們的。夫人當家多年,我們是後來的,收買人心為要。”末了囑咐了一句,“不要怕花錢。”

葉欣兒聽到最後一句,臉上立刻有了愁容:“雖說公爺給的零花銀子不少,可你在外要交際,在家也是大手大腳的,家裏有些捉襟見肘了。”

楊景澄摸了摸下巴,葉欣兒說的有理。雖然眼下並不缺銀子,可時日長了要辦的事越來越多,錢不夠用難免束手束腳。其實各家府邸的世子們哪個不是花錢如流水,一年光捧戲子花娘的少說都有上萬兩的開銷。

隻是瑞安公府畢竟不是他親娘當家,嫡母又有親生的兒子,少不得借機卡他的用度。這年頭無錢寸步難行,果真叫她卡住了,還真不好辦事兒。看來前日那種煙草的法子,得加快了。

葉欣兒回完了事,楊景澄又問:“青黛好些了沒有?”

葉欣兒道:“好的差不多了,她底子好,不過是尋常的風寒。若不是怕過了病氣給你,就回來當差了。”

楊景澄笑道:“不用那麼急,養好了再來也使得。今冬尤其的冷,你們多穿些衣裳。”說著把手裏的盒子交給葉欣兒,“這是我剛出門順手買的銀子打的簪環,現你們都算在孝中,帶銀子的更相宜。”

秋巧連忙問道:“是我們都有,還是單賞哪個的?”

楊景澄先命葉欣兒打開匣盒子,白晃晃的銀飾擠的滿滿當當,引得屋裏丫頭驚呼不已。隨即他斂了笑,淡淡的道:“我最講究賞罰分明,這些都是專用來賞人的,誰表現好,便從裏頭挑個自己喜歡的。”目光看向石英,道,“石英,你過來,前日你及時叫我起床,有賞。你自己來挑一個吧。”

這是早說好的,石英興衝衝的跑了過來,在盒子裏輕巧的翻找了一陣,挑了對精巧的鬧娥,恰合適帶在她的雙丫髻上。秋巧替她插好,她立刻在屋裏轉了個圈兒,頭上的鬧娥隨著她的動作輕顫,屋內的大小丫頭皆拍手稱讚。

又有樂荷等在外頭守門的小丫頭們跑進來看熱鬧,團團圍在葉欣兒身邊,看著匣子裏各色耀眼的首飾,當即嘰嘰喳喳的討論起怎麼用心辦差才該得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