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舜華一咬牙:“好!”

“不行!”吳媽媽登時急了,“一年也入不了幾次宮,裹的好好的放了,我怎麼同老太太和太太交代?”

楊景澄道:“你同她們交代個甚?怎麼?他齊成濟還想管我楊家家務?剪刀拿來,我替她拆!”

“世子!”吳媽媽跺腳道,“你可知姑娘裹腳比旁人都晚,受了多大罪才裹到這模樣。人人都讚她有雙好腳,現拆了,那多可惜!”

楊景澄沒好氣的道:“拉倒吧,好腳?好腳走六七裏地跟要死了一樣?”

吳媽媽道:“夫人小姐的腳本來就不是用來走道兒的!您看,我們姑娘的腳多好看,拇指尖尖好似蓮花瓣,這是一等一的好腳!”

楊景澄不客氣的提起顏舜華的腳:“這特娘的叫蓮花瓣?你瞎還是我瞎?要不我去廚房給你拿個豬蹄子來比一比?”

顏舜華抬腳就踹了過去:“怎麼說話的呢!?你才是豬蹄子!”

楊景澄不理她,揚聲道:“欣兒!去拿個豬蹄來!”

葉欣兒見楊景澄嚴肅的表情,好幾次欲言又止,終是硬著頭皮使人去廚房了。廚房的人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要豬蹄作甚?想了想,給了來傳話的丫頭一個鹵豬蹄。葉欣兒端著個鹵豬蹄過來,楊景澄毫不客氣的放在了顏舜華腳邊,示意吳媽媽自己看。

顏舜華氣的想撓人,她雖恨小腳,可誰願意被比做豬蹄啊!偏楊景澄還在那兒一本正經的道:“豬蹄套上紅繡鞋就不是豬蹄了?都是豬蹄子了,大和小有個屁的區別!”說著一指葉欣兒,“她那腳才叫好看呢!一群瞎眼的!”

吳媽媽心中不由一驚,莫不是楊景澄不喜歡小腳!?那日葉欣兒上門說的話她是不信的,倘或楊景澄嫌棄小腳,那可就壞大了!要知道裹了的腳即便放了,也與天足大不相同。而且小腳講究香軟,若是放了,可就兩頭不靠了!

葉欣兒無奈的收起豬蹄,命石英退回廚房,才勸道:“世子,放腳可不是隨便能放的。明日還得去走親戚,今日就放了,明日隻怕奶奶不會走路,豈不叫人笑話?不若三朝回門之後,再問問秀英和秀艾吧。她們原先是裹了腳,後來入宮行動不便才放了的。”喵喵尒説

顏舜華一聽明日還要走親戚,不由眼前一黑!好半日,方氣若遊絲的道:“世子,勞你出去避一避,且容我洗個腳睡一覺!”

楊景澄見過裹腳布下的腳是何等醜陋,並不給顏舜華難堪,抬腳往外書房去了。見他出了門,顏舜華趕緊對吳媽媽道:“快與我拆了這勞什子,我今日覺著腳底濕漉漉的,隻怕前日的傷口又裂開了!”

吳媽媽聽說,趕緊喊上白鷺和黃鶯幫忙,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那長長的裹腳布一層層往外拆。拆到最後,果然已然血跡斑斑。好在已經養了小一個月,傷口已經好的大半,裂開的不多。白鷺又熟練的端了熱水來,叫顏舜華泡著腳,待血痂化開再揭布條。好容易收拾妥當,又到了晚飯時分,該去正房請安了。

楊景澄走進門來接人,看到地上堆著的那團染血的布條,深深覺得那幫所謂的雅士皆染了瘋魔病。似他一雙正經的天足,別說一日走六七裏,便是走二三十裏都不叫個事兒。

可但凡裹了腳,走這麼點子路就跟要死了一樣。換成旁人,他還好說句嬌弱,可顏舜華是什麼角色?□□爬樹、偷果子叉魚,六歲上漫山遍野的撒歡,她哪日不被鵝追好幾裏!六裏路算個屁!楊景澄真是越想越氣,多好的孩子啊,生生被裹殘廢了!怪不得瘦成了竹竿,一點都不可愛了!

白鷺替一臉菜色的顏舜華上好妝,一群下人方擁簇著兩位主子往正院裏去。章夫人這幾日,又是哭靈又是辦婚事,也是累的夠嗆。她還比不得顏舜華底子好,自幼就是關在府裏的千金。便是今日在家歇了一日,精神頭依舊不好。

想著明日得接著進宮哭靈,真是連婆婆的譜都不想擺了。旁邊的樓蘭更似打了霜的茄子,蔫的不行。打前日瑞安公府預備迎親起,她就一直哭。哭到今日,已然身心俱疲。

楊景澄看著有氣無力的女人們,頭一回對章夫人與樓蘭生出了同情。看章夫人一副要睡著的模樣,趕緊的說了兩句場麵話,帶著顏舜華開溜。

因多半親戚要進宮哭靈,次日顏舜華稍稍能起晚些。然楊景澄已在院中練刀,吳媽媽還是按時把她弄了起來。下半晌的時候,夫妻兩個抽空去拜見了各國公府邸。至於郡公以下的,除卻安祈縣公這等關係好輩分高的,倒不用再去了。畢竟楊景澄的品級擺在那兒呢。

然而!第三日上頭,身為從一品的世子夫人,又得跟去宮中哭靈!楊景澄把秀英派給了章夫人,命秀艾照顧顏舜華,十分不放心的把婆媳兩個送進了宮門,自己才去男人堆裏接著哭。直哭道申時初,楊景澄接了顏舜華,又往齊府趕去。今日新婚第三日,新娘子得回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