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緊接著一個低沉的男音喝道:“再來!”

顏舜華一麵聽著外頭的動靜,一麵盤腿坐在炕上,沒滋沒味的喝著茶。她萬沒料到放腳的阻力並不是來自夫婿,而是娘家。讓她不由的懷疑,裹腳到底是為了取悅誰?輕輕歎了口氣,推開窗戶,看著外麵那個揮汗如雨的男人,越發覺得悵然。說甚出嫁從夫,現她夫婿是個武將,她一雙小腳怎麼從嘛!

院內的楊景澄劇烈的喘息著,剛被馬桓摔的那下痛的他險些兩眼冒金星。原先他在家做紈絝,習武至多是與公子哥兒打打架,是以馬桓看似教的有板有眼,實則壓根沒動真格兒的!現聽見了他在衙門裏的困境,他又再三懇求,馬桓終於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再沒留過半分情麵。

除了楊景澄之外,開春便預備上戰場的樓英亦在習武之列。可惜他底子不如楊景澄好,早累的在一旁歇著了。馬健等人亦是卯足了勁兒的練習,以免自己這等做打手的打不過主子,那可太丟人現眼了。

也是到此時,楊景澄才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此前是何等的花拳繡腿。別說師父馬桓,便是自己幾個長隨裏功夫最差的錢大壯,也能把他打個腦袋開花。好勝乃男人的本能,他如何能忍受技不如人的事實?於是近來他每日哭靈歸來,便在自家院裏奮力的練習。到時候挨個兒把二所的刺頭揍個遍,叫他們不服也得服!

顏舜華用手支著下巴,看著外頭的演武發呆。吳媽媽侍立在旁,要看又不敢看。顏舜華嘴角含笑:“這才是真漢子嘛!”

吳媽媽哭笑不得,旁人家的小姐都喜歡麵如冠玉的斯文書生,偏她家小姐與眾不同。不過嫁都嫁了,夫妻兩個能想到一塊兒自是好事。然而她不知道,顏舜華心裏想的更多的是——如果她沒裹腳,也要出去耍個長刀試試。

“砰!”楊景澄再次被馬桓重重的摔在地上,吳媽媽心疼的了不得,抱怨道,“那武師父好憨貨,下那般重的手!公爺也不管管,摔壞了怎麼辦?”

其實顏舜華亦覺著有些怕人,不過既然楊景澄自己沒說什麼,她也就不好一驚一乍的。小時候被他嘲笑的夠多了,再不長記性,難道要被笑一輩子?

兩個時辰後,楊景澄已是累的如同死狗一般,攤在地上不願動彈。而先前在一旁歇著的樓英又被揪上了場,開始挨馬健的胖揍。顏舜華跳下炕,跑出房門,蹲在楊景澄跟前,笑問:“要我去給你倒茶不?”喵喵尒説

楊景澄艱難的從地上坐起,曲起指頭在她額頭上彈了個鏰兒:“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幸災樂禍!”

顏舜華咯咯笑道:“人家馬師父教你們兩個都沒趴下,你倒是趴下了,還不讓人笑。”

楊景澄看了眼立在院中指導的馬桓,登時鬱悶的不行。不是馬桓體力多好,再好,他奔四的人能有自己好?全是自己太廢啊!枉費往日自我感覺不錯,原來是人家沒認真。他就說麼,怎麼感覺習武那般容易呢?

想到此處,念頭不小心往外一岔——傳說華陽郡公的騎射雙絕……嘶,不敢想不敢想!

天色漸漸沉了,樓英今日的量也順利練完,馬桓便朝楊景澄行了一禮:“今日到此為止吧,還請世子明日繼續。”

楊景澄忙不迭的回禮,又笑道:“說多少回了,你是師父,不用朝我行禮。”

馬桓但笑不語,喊上樓英,一齊退出了楊景澄的院子。待他們走遠,東院裏的丫頭方從各個角落冒了出來。又有粗使的婆子抬來了熱水,預備給楊景澄洗澡。

今日乃順皇貴太妃的頭七,楊景澄已接連好幾日如此作息,東院眾人早已習慣,各處有條不紊的忙活著。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楊景澄披散著頭發從耳房裏出來,葉欣兒已領著人擺好晚飯,隻等著他上座了。

食不言,夫妻安安靜靜的吃飯漱口畢,丫頭婆子們退出屋外,二人方各自捧了杯香茶歪在炕上說話。顏舜華喝了口茶,道:“今日宮裏的規矩鬆快些了。”

楊景澄懶洋洋的道:“自然,誥命們多半有了年紀,果真叫他們哭上四十九日,隻怕一大片官員就得丁憂了。”

顏舜華想著哭靈就腦仁兒疼,她自己提的話題,又不想繼續了。於是頑皮的戳了戳楊景澄的胳膊,笑道:“好硬呀!”

楊景澄挑眉,逗她道:“你知道誇男人硬是什麼意思麼?”

顏舜華:“……”我春宮讀的少,你莫騙我……

楊景澄笑過一回,又問:“現每日都走那麼遠的路,你那破腳習慣了不?”

顏舜華瞬間蔫兒了,有氣無力的道:“比頭一日好些,可也難受。我這幾日回來的路上問了秀艾,她說放了腳也不好走,不過比裹著的時候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