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兒多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顧堅秉等人很快反應過來,連忙朝楊景澄道喜,而上一任北鎮撫使嚴康安卻臉色煞白。

楊景澄升官,自然是他被革職。他在錦衣衛衙門多年,撈的不少,年紀也大了,時常精力不濟,單單隻革職倒也無妨。然詔獄裏接連出事,依華陽郡公的性子,豈能區區革職了事?想起前日被活活折磨致死的獄卒們,他隻覺得腦子嗡嗡作響,險些一個跟鬥就要栽倒在地。

好在站在他旁邊的褚俊楠托了一把,又忙問來報信的小太監:“聖上可有說對嚴指揮使的處置?”

小太監壓根不認得嚴康安,再則官場上素來人走茶涼,便是認得也不想搭理他。隻是懷文耀穿著官服,看著是個正四品的模樣,小太監方恭敬的道:“回大人的話,乃是華陽郡公諫言,說是前頭的指揮使屍位素餐,叫革職打板子哩。不過沒說打多少下。”又滿臉討好的道,“都是聖上的臣子,不拘在衙裏還是宮裏,包管雷聲大雨點小,上半個月棒瘡藥便好,大人放心吧。”

見小太監上道,褚俊楠隨手丟出了塊五兩的銀子,楊景澄更是直接抓了一小把銀錁子賞了他。楊景澄家製的銀錁子造型大氣精美,因著手工費,比尋常的銀塊值錢,隻把小太監喜的眉開眼笑,心道自己沒白跑這一遭。

賞完了小太監,楊景澄方有空來看嚴康安,溫言道:“詔獄裏汙糟的很,要不我扶老大人出去歇一歇?”

嚴康安還沒太緩過神,顫巍巍的道:“豈敢豈敢。”

“這有什麼?”楊景澄道,“吏部的調令未出,你便依舊是我上官。咱們該查的都查了,全擠在裏頭倒妨礙下頭人幹活。依我說,不如我們先回衙裏吧?”

眾人自然說好,嚴康安處也不必楊景澄來攙扶,自有長隨伺候。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往外走,路上各中恭喜聲不斷,楊景澄隻得打疊起精神回應著各位長官——便是他升任了指揮使,也不過從四品,年紀又輕,實不好在幾位正四品從三品的官員們跟前拿大。同時也沒忘記照應嚴康安,眾人紛紛在心裏稱讚,倒是個不驕不躁的,怪道兒郡公喜歡他。

蔣興利撇了撇嘴,暗罵華陽郡公任人唯親,亦不算甚好鳥。哪知就在此時,他忽覺衣袖一沉,抬頭見到他自己布在獄卒中的暗子,正忙忙的做著殺雞抹脖子的動作,顯然有急事。偏此刻大家夥都往外走,他不好單獨留下。再則之前餘鋒有命,所有獄卒三人成組,不許單獨行動。是以他們倆壓根沒法子避人耳目的交談。蔣興利心中一突,難道此人知道昨夜真相?

於是,他故意裝作腳下一晃,隻聽他痛呼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前頭正聊的歡暢的眾人齊齊回頭,就見蔣興利一麵揉著腳一麵喊哎呦。太後黨的懷文耀連忙趕上前來,一疊聲的問:“怎麼了?可是扭著腳了?”

蔣興利惱道:“可不是,昨夜灑掃是誰當值的?地上有小石子都看不見,眼瞎了麼!?”又故意怒斥自家探子,“愣著作甚!還不來攙本官!”

探子趁勢上前,低頭哈腰的陪了半日笑,與懷文耀二人合力,把蔣興利攙了起來。帝黨眾人也假惺惺的來問些要不要請大夫的話。蔣興利沉著臉,由探子與懷文耀攙著他往外走。帝黨眾人也不理他,接著說說笑笑。楊景澄卻目光閃了閃,蔣興利似乎有些做作了。餘光瞥了眼蔣興利身邊的兩位,那個獄卒……會是昨夜的凶手麼?

一行人走到外頭,楊景澄以預備謝恩折子為由,一溜煙的跑回二所的院子去了。眾高官見他著急忙慌的樣子,哄堂大笑。顧堅秉道:“還是麵皮薄。”連嚴康安都勉強笑道:“年輕人真有活力。”

然而,進了二所的楊景澄卻壓根沒寫甚折子,他火速招來周澤冰,低聲將蔣興利的異常如是這般的說了一回,末了補充道:“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你認得他們那院裏的人麼?方不方便探聽消息?”

周澤冰為難道:“有道是有兩個,但難以入內廳呀。”

蔣興利有腳傷,甭管是真的假的,他必然落在了眾人的後頭。因此楊景澄能搶時間布置一二。可蔣興利再慢也有限,時間相當的緊急,竟是一時半會的尋不出混進他屋子的法子。

忽然,楊景澄靈機一動,立刻拽下了自己的腰帶,緊接著脫了鮮亮的飛魚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衣櫃裏拿了件灰撲撲的常服裹在了身上,拉著周澤冰往外跑。

周澤冰急急問道:“千戶,你做甚?”

楊景澄一麵跑,一麵整理著衣服道:“你幫我打掩護,我爬他房梁上去!”

“什麼!?”周澤冰道,“□□裏,再打掩護也容易叫人看見!蔣興利又不是傻的!”

“看見就看見了,我不認他能奈我何?”楊景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來抓我麼?人證呢?物證呢?待我聽了璧角,他們發現了才可樂呢,嚇不死他們!”

北鎮撫司衙門分左中右三路,華陽郡公自是居於一進的正中。他左側的屋子屬於蔣興利,右側的則歸顧堅秉。若大搖大擺的往蔣興利的屋子前後去,難免叫人發現。喵喵尒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