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正裝孫子的許平安差點就裝不下去了!寧江衛跋山涉水幾百裏來救援,您一句話就想把人打發了?便是奉皇命出征,聖上還得犒賞三軍呢!您老憑什麼認為,幾百兵士可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就憑你姓章!?

章士閣見許平安略帶古怪的神色,亦頗覺得尷尬。章士閣此人的確驕傲了些,卻不至於全然不懂人情世故。那多將兵替他跑了趟腿,多少要有些賞錢。然,他一想起自己被楊景澄的侍衛恐嚇、想起自己的侍衛平白被殺,便恨的血氣翻湧,半點不想給楊景澄留好臉。

許平安低頭看著地麵,心疼的幾乎滴血——他的馬屁白拍了啊!深深吸了口氣,略微平複了白丟了個玉佩的傷感,方緩緩開口道:“大爺,娘娘是盼著您與世子兄弟二人好生相處的。”

章士閣麵色一僵。

許平安接著道:“現徽州衛被我們製在手中,他們充作赤焰軍之事,暫沒外傳。如若大爺您覺著我們不必管了,這些人脫困之後會做出什麼事來,我是不敢打包票的。”

“你什麼意思!?”章泰和的臉色沉了下來,語氣也開始不善。

“實話實說。”許平安平靜的道,“徽州衛糧食短缺乃實情,依我之見,大爺還是胳膊折在袖子裏,別鬧大了的好。”

章泰和冷笑道:“鬧大了又如何?你嚇唬誰呢!?”

許平安笑笑:“據我所知,聖上正尋首輔大人的不自在。小哥你覺得鬧大了會如何?”

章士閣憶起京中局勢與祖父的叮囑,臉色立刻陰晴不定起來。永和帝心心念念的抓章家的把柄,已是人盡皆知。前些日子更是險些將他二姑母逼到了絕路。而他下手截楊景澄的糧食,多少是有些理虧的,更容易叫永和帝誤解成章家的挑釁。

永和帝不足為懼,這些年章家子弟欺負宗室也不是一樁兩樁了。偏偏太後喜歡楊景澄!這也是章士閣最不服氣的地方,憑什麼那不學無術的紈絝能入太後的眼?太後原先最寵愛的孫輩分明是他!

然而,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章士閣咬了咬牙,道:“他想要我的糧倉!”

許平安點頭:“寧江現正鬧糧荒,連明歲的種子都有缺口。世子最想要的便是糧。”

“他又不是知府!與他何幹!?”章士閣冷冷的道,“無非想落我顏麵,何必說的冠冕堂皇!”

許平安在心中暗自歎了口氣。在熟悉楊景澄之前,他八成也同章士閣一般想法。這世上哪有真愛民如子的好官?不過是沽名釣譽,為了日後好升官發財罷了。然與楊景澄朝夕相處的數月,親眼看見他無論是對他們,還是對身旁的丫頭,亦或是萍水相逢的百姓,隻消不是惹惱他的人,皆是菩薩心腸。

他們常年行走在黑暗裏,見識過無數齷齪陰毒的人心,嚐盡了世態炎涼,因此一個兩個的極擅相麵。一個人是怎樣的脾性,往往三言兩語間即可勾勒個大概,相處久了更是能摸個明明白白。所以,許平安清楚,楊景澄要糧,真的隻是單純的為了百姓。便是他有點子私心,也是為了麾下的寧江衛。至於他自己,其實並不大講究吃穿,更不喜奢華無度的。

屋內陷入了沉默,屋外雨打芭蕉,滴答清響。

良久,章士閣道:“他想要多少?”

許平安低眉順目的答道:“全部。”

“你確定?”章士閣陰惻惻的問。

“是。”許平安語調平和,卻無比的堅定。

“我若不答應呢?”章士閣冷笑道。

許平安笑了笑,沒說話。不管章士閣與王英芳如何結的仇,眼下明麵上看來,是章士閣把整個徽州衛皆逼到了落草為寇的地步。現隻要寧江衛一撒手,已經被蓋上謀反大罪的徽州衛難道還留在徽州府等死麼?必然是寧江衛前腳撤離,他們後腳便要去投靠赤焰軍,以求生機。

可土匪哪是那麼好做的?史上多少赫赫有名的土匪,橫掃幾個州縣後,最盼望的卻是招安麼?再則匪寨如官場,最講究論資排輩。中途去投奔的,怎可能不被前頭的人欺負。隻怕用不了半個月,他們能把整個章家恨個死!你章士閣在朝中橫行無忌,可你防的了匪類的暗箭麼?

不過這些話,許平安半點不打算提醒章士閣。一來說出來頗為打臉;二來果真到了那一步,也是對章家的重創。招惹了千把號亡命之徒的仇人,想想也挺讓人高興的。

可惜章士閣身邊還有個小機靈鬼,隻聽章泰和擔憂的道:“徽州衛那起子狗才不會報複咱們吧?依我說,還是殺幹淨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