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而言,周年祭要請些親友,方顯得鄭重。但文思雲身份敏感,顏舜華又正以養胎為由避著永和帝,因此近來瑞安公府凡事皆低調,縱然顏舜華不願太委屈了文思雲,也是無法。最後想來想去,隻請了魏燕如做陪客,好歹全了禮數。

魏燕如同顏舜華一樣穿著素服,在文思雲的牌位錢燒了紙。待小尼姑唱經畢,妯娌兩個便朝東院走去。二人並一眾侍妾仆從剛進門,留守在家的秀英趕忙迎了出來,笑盈盈的道:“好叫奶奶知道,咱們世子又寫信來了。”

顏舜華笑道:“且擱在桌上,我先同樓家嫂嫂說會子話。”

魏燕如抿嘴笑道:“我們日日得見,你還是先看信吧!給我一盅茶,兩樣糕點,我等得起。”

顏舜華知道楊景澄的來信,未必隻有家長裏短,遂也不推辭,攜著魏燕如的手進了屋,坐在炕上讀起信來。果然,楊景澄頭一樁說的便是徽州府發生的事,並高興的告訴她糧食搶回來了七十萬斤,旁的不論,至少明歲的種子是盡夠的。楊景澄不打算賣種子換錢,他隻希望寧江境內平平安安,因此明歲的種子他都打算派人挨家挨戶的白送。但如此一來,在外當官就一點油水都沒有,家裏還得倒貼錢了。因此,他在信中表示十分抱歉。

顏舜華輕笑,她出身並不好,省吃儉用方是常態,似公侯府邸的奢華,至今都有些不習慣。楊景澄賺不賺錢的,她不在乎。何況楊景澄如今是寧江衛指揮使,如若寧江府百姓過不下去了,難免有流民,便難免要打仗。瑞安公府不缺錢,她當然不希望丈夫上戰場。

說完大事之後,楊景澄又拉拉雜雜的說起了家長裏短。此番寄信跟著永和帝的奏折一起,所以不似往常一般順帶些南邊的零食特產。於是隻好送上幾分關懷。看的顏舜華不由嘴角上翹。

在信的末尾,楊景澄略提了句文思雲的周年。周年祭已經辦完,顏舜華不免有些得意。在揣摩夫君的脾性上,她越發得心應手了。

匆匆掃過,大致了解了信中內容,顏舜華將信順手遞給了丫頭,預備晚間再細看。魏燕如調侃道:“笑的都合不攏嘴了!”

“我不信你收到樓大哥哥的信時不笑!”顏舜華反擊了回去。

誰料,魏燕如的笑容微僵,好半日方道:“你說,我是不是該給他納妾了?”

顏舜華想著朝廷不人道的規矩就頭疼,哪敢接茬,趕緊一個太極打出去:“你們家老太太怎麼說?”

魏燕如垂下眼瞼:“正是我們老太太提醒的。她說的也有道理,橫豎早晚的事,宜早不宜遲。且教導我說,索性多備幾個,省的有誰得了獨寵,鬧出寵妾滅妻的醜事來。”

顏舜華幹巴巴的道:“大哥哥是守禮的人,斷不會如此。”天下間哪個女人願與人共侍一夫?休說魏燕如家鐵定要納妾,她隻聽說楊景澄身邊收了幾個瘦馬,哪怕明知楊景澄不喜小腳,也險些打翻了好幾個醋壇子。文思雲已亡故,她犯不著同死人計較,能多大度就有多大度。但活著的人……無論是誰,皆為她的仇敵。

“罷了,不提這個。”魏燕如笑眯眯的道,“告訴你見好事兒,近來我們蘭兒真個懂事了!也肯下廚做飯了,也肯打算盤算賬了。阿彌陀佛,我算熬出頭了。真真謝你們世子出手,不然我不定怎麼愁呢!”

顏舜華樂的岔開話題,笑道:“她的婚事打算什麼時候辦?”

魏燕如答道:“原是想急著辦的,可看她的懂事勁兒,我又不舍得了。她到底年紀小,那頭也怕與小子起衝突,再則宮裏賞了不少東西,他們家院子如何放的下?又有,安永郡王府新近得了一雙兒子,郡王妃正看誰都順眼。聽說咱們蘭姐兒乃世子的表妹,郡王妃愛屋及烏,怕委屈了她,索性給了王家侄孫一筆銀子,叫蓋了新房,再熱熱鬧鬧的娶親。”

“那敢情好!”顏舜華拍手笑道,“橫豎城外莊子場院大,好生蓋個兩進的磚瓦房,不比在京裏做小姐時差。如此一來,我也放心了。”

“所以,他們的婚期,不定哪時候去。”魏燕如笑嗬嗬的道,“要不索性等你生產了之後,抱著你家哥兒去給她壓床,好讓她借借你的福氣。”

顏舜華笑道:“是兒是女都不知道呢,哪就定了是哥兒了?”

“安永郡王世子連生兩個哥兒,你的一準也是。”魏燕如話音將落,外頭葉欣兒手提著個精致小菜籃,打簾子進來,十分無奈的道:“奶奶,莊上今日送秋季的租子,特特給您與夫人備了些禮,弄的我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