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頒旨給楊景澄定罪的時候,顧及各方勢力,沒有判決。章首輔自是想要楊景澄死的。他在通道口設卡,亦是為了先至楊景澄於死地。隻要楊景澄不在人世,他不介意幫忙翻案,甚至組織寫詩詞去讚頌。因為,無論多好的死人,終究隻是無用的死人。
因此,在這千載難逢的時機,章首輔先發製人,欲逼迫永和帝下旨。殺人的是永和帝,再好不過!
章黨迅速鼓動了起來,永和帝再一次感受到了四麵楚歌的境地。帝王之所以可對人生殺予奪,正因為他手中有幾近無限的權力。可這些權力,需要有人去支撐。如若沒有擁戴他的人,皇帝也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讓永和帝更絕望的是,此事此刻,恐怕長樂上位,能辦的事都比他要多。至少,今日這等要緊的場合,不會隻有兩個自己人肯來。
滿朝文武,你們就沒有一個人,願博一把更上一層樓麼?
章首輔的黨羽吵的不可開交,若不聽內容,乾清宮大殿裏倒有幾分往日的意思。可仔細聽去,他們爭執的,卻是楊景澄的百樣死法。
太監陳方珠看著永和帝的手足無措,心中抑製不住的嘲諷:昏君!看清楚了麼?這便是你的威望!沒有郡公,你算個屁!
侍立在另一旁的梁安,額頭上急出了汗,他踟躕半日,終於忍不住在永和帝耳邊低聲道:“聖上,奴才去請太後!”
永和帝眼睛一亮,對,他還有母後!還未到絕境!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放梁安離去。
朝堂議事,太監的去留並不放在大人們的心裏。章首輔知道永和帝不可能那麼快妥協,放任著麾下半真半假的爭吵。
此時章首輔感覺很爽,因為此時此刻,他不再是帶頭吵架的那位,而是能在乾清宮大殿裏,真正做決斷的人!
一言決人生死!暢快!說不出的暢快!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手握大權,這就是真正的執掌天下!殿上爭至麵紅耳赤的每一個人,不為道義、不為庶民,隻為小心翼翼試探他的心意,上躥下跳的找尋他最滿意的答案。
斬首、長流、腰斬、罪及妻女,一條條的意見在殿中彙聚,始終沒有一個人,敢於把“楊景澄無罪”幾個字說出口。哪怕安永郡王與李紀桐,在如此威勢下,也唯有沉默。
楊景澄在街道上振聾發聵的質問又如何?所有百姓認可他又如何?天下,是權臣的天下,與百姓何幹?物議沸騰?章首輔在心中猖狂大笑,就憑那幫秀才?他們也配!?
梁安用生平少有的速度,在宮廷內狂奔。宮外亦有數不清的人在急切的走路。見識多廣的京城百姓,敏銳的嗅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各個茶樓的說書先生悄然退場,換成了陌生的新人。㊣ωWW.メ伍2⓪メS.С○м҈
一切的變化,皆細膩柔和,很難讓人察覺。被堵在家裏的湯宏等人,焦躁的在踱步。她……真的可信麼?
砰!梁安用力的推開了慈寧宮虛掩的大門。慈寧宮已久不理事,再沒有了往日官員來來往往的繁華。兩隻燕子刺啦的撲著翅膀飛上天空,驚醒了守著門打盹的小宮女。
梁安心裏驀得一酸,門庭若市與門可羅雀,反差是那樣的明顯。昔年不可一世的章太後,人還在,卻已被遺忘。
闖進大殿的梁安無人阻攔,熟悉宮殿格局的他很快尋到了章太後的病床前,他沒發現理應在此侍奉的蘭貴不見蹤影。梁安慌亂的撲到了章太後跟前,哭訴道:“娘娘!章首輔要殺世子!聖上攔不住,隻有您能救他了!”
章太後虛弱的苦笑:“聖上沒提出異議麼?”
梁安垂頭不語。
章太後看梁安急切的神情不似作偽,不由問:“你為何來尋我?”
跪在章太後的床前的梁安怔住,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甚至不太清楚,自己一個太監,做什麼要著急上火。思考了許久,朝堂局勢、天下興亡等種種理由,在他腦海裏飛速掠過。但最終,他自嘲一笑。我是一條狗,天下蒼生,與我何幹?
在章太後注視的目光下,理清思緒的梁安低聲道:“奴才聽聞,世子進城時,隻有一個人。”
“嗯?”
“他打小沒怎麼出過城,京城周邊的路大抵都不認得,更遑論弄來一匹馬了。”梁安說著眼睛開始發脹,“他……必然,把下人都趕走了。”
章太後愣了愣,半晌,才咂摸出梁安的語境來。梁安是在說,楊景澄那般境地,都不願連累任何人,哪怕是個微不足道的侍衛。這個老奴才,感同身受了。
這便是人心麼?章太後自認為算盡了人心,卻從沒算到過,精明一世的梁安,會像個愣頭青一樣,傻乎乎的來求情。老娘憑什麼給你個狗奴才麵子!?
梁安一個頭重重的磕下去:“娘娘,救救世子吧。他是您的孫兒,他不該死!”梁安淚水落下,我想給那樣的人當奴才,我也想……做個人。
章太後倏地笑出了聲,輕輕應了句:“好。”
。您提供大神瀟湘碧影的萬萬沒想到準太子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