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萬象更新。楊景澄又一次在京城的街道上禦馬奔馳。去歲的他,隻能單槍匹馬,孤立無援的奔向了詔獄營救妻子;今春的他,卻是率領千軍萬馬,直入宮廷!
乾清宮內,禦座上的帝王在瑟瑟發抖。他被顧堅秉強行驅離了慈寧宮,被迫回到了自己的地盤。然而熟悉的禦座沒能帶給他任何安全感,褚俊楠虎視眈眈的站在一旁,看似護衛,實則監視。WwWx520xs.com
“你們總得告訴我,是誰打來了吧!”永和帝的音調裏,帶上了哭腔。恐懼了好半日,竟連敵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都一無所知,太荒謬了!
站在禦座後頭的太子,亦抖成了一團。他心裏早有猜測,隻是始終不願相信。蓋因他們皆是生長於京中的權貴,熟悉的自是文鬥那一套。就如章首輔此前猜測的那般,謀郡王、謀太子,各自帶著一幫麾下,在朝堂上日以繼夜的爭權奪利。
帶兵直搗黃龍什麼的,他聽過曆史演義,卻從未想過會發生在眼前。
轟隆隆——馬蹄聲越來越近。那震耳欲聾的聲響,擊潰了太子最後一絲僥幸。他再也站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陳方珠看著上方皇家“父子”二人的狼狽,心裏是無比的暢快!華陽郡公正是過於忠誠,方落了個不得好死的下場。你們這對混蛋玩意兒,隻配叫人千刀萬剮!
“我可以讓他做太子的!”永和帝大聲喊道,可宮殿內的眾人,無一回應。到了此時,誰都知道來者何人。康良侯既不是自己造反,那便是跟著旁人而來。宗室子弟流落在外的還能有哪個?
“我從來就屬意他做太子的!”馬蹄聲愈近,永和帝愈恐慌。他當了四十多年的皇帝,不可能天真的以為,外頭的這般動靜,隻為爭個太子。史上無數殺父弑君的故事在他腦子裏盤桓。他一麵恐懼即將到來的結果,一麵期冀著那微乎其微的一線生機。
“他不能這般對我!”永和帝的眼圈發紅,心裏升起了無盡的委屈。若說對華陽,他防備多過於喜愛,最後也確實動手殺了人;但自問對楊景澄,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慢待。哪怕被逼的定了楊景澄的罪,都始終在竭力周旋。
可此時,楊景澄竟帶著人,直殺了回來……
你對得起我的愛惜麼!?永和帝在心中呐喊!
“都是王八蛋!”
“都是白眼狼!”
永和帝突然暴怒的從椅子上站起:“膽敢蔑視法紀朝綱,不會有好下場!”
“砰!”
永和帝話音未落,一把長刀飆射而來,狠厲的插在了禦座旁。直把跌坐在地上的太子驚的彈射而起,尖叫道:“別殺我!!!”
“法紀朝綱?”大殿內響起了一聲輕蔑的笑,“君有過,諫不從,取而代之,有何不妥?”
一直沉默的梁安尋聲望去,隻見大殿內不知何時多了個長身玉立、湛然若神的青年。記憶中稚氣尚存的模樣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曆經磨礪後的堅毅與沉著。
“孟子他不是這麼說的!”永和帝撕心裂肺的喊,“他也罵亂成賊子的。”
盔甲的摩擦聲,嘩啦啦的響起。殿內所有的太監宮女,都不由的看向了門窗之外。乾清宮外的庭院寬廣,大朝會時,能容納文武數百官員,不顯擁擠。而此時卻是站滿了身著甲胄的戰兵。今日陽光正好,照在密密麻麻的甲胄上,是一整片耀目的白光。
戰兵們在快速的移動,乾清門外還有人源源不斷的湧來。康良侯、宣獻伯、靖南伯與英國公的旌旗以此豎起,隆隆的馬蹄聲繞著乾清宮,久久不停。
永和帝驀得頹然,跌坐回了椅子上,紅著眼問楊景澄:“你……非要如此麼?”
楊景澄沒有答話,他步履從容的向禦座走來。所過之處,散在永和帝前方的錦衣衛紛紛避讓。褚俊楠迎下了台階,同樣身著甲胄的他躬身行禮後,退到了一旁。
“我可以冊封你做太子!”永和帝到底在位四十年,多少有些韌勁。哪怕他已經被殿外的甲胄晃到了眼花,猶在催死掙紮,“我立刻下詔書、立刻蓋印昭告天下!”
“篡位謀逆,千古罵名。”永和帝竭力想說服楊景澄,“你我父慈子孝,豈不是一樁佳話?”
“我有父親。”楊景澄語調平靜的道,“我沒興趣認賊作父。”
永和帝的話語戛然而止!他張大著嘴,看著楊景澄扶上刀柄的手,又一次開始了抑製不住的顫抖。
“你……想殺我?”永和帝艱難的從喉嚨裏擠出了一句疑問。
噌的一聲,長刀出鞘!一縷寒芒掠過,在永和帝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刀鋒擦過他的脖頸。赤紅的鮮血登時宛如噴泉,鋪天蓋地的撒向了金鑾殿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