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天家一向涼薄,楊景澄的不見外,也確實讓老太太覺出了幾分趣味。宮裏伺候的,哪個不生了雙利眼?每每見太皇太後訓斥皇帝沒規矩皆是雷聲大雨點小,心裏便明鏡兒似的,隨他們祖孫鬧去。
楊景澄卻並非表現的那般莽撞。他是出身鄉野,但他十一歲入國公府。瑞安公再溺愛他,也不至於放任他把鄉裏毛病帶到京城裏來。那會子,他也是有教養嬤嬤的。
然而,也正是因為楊景澄出身鄉野,他知道有時候毫無規矩的地界,偏容易養出最真摯的感情。再則,誰都清楚他的過去,藏著掖著,凡事都朝城裏人靠,反倒叫人看輕。不若不避不讓,時日長了,便是灑脫了。
何況,楊景澄對太皇太後,確實有感情。早年的太皇太後是什麼樣兒他不熟悉,橫豎如今的老太太,挺喜歡熊孩子鬧騰的。宮裏沒別的熊孩子,他不介意彩衣娛親。
“您的腳怎麼了?”楊景澄進門見到太皇太後歪在榻上,阿糖跪坐在地上給她按腳。
“年紀大了,難免的。”太皇太後稍微坐直了點,“你尋我有事?”
楊景澄先命蘭貴拿來了個小杌子,一屁股坐在上頭,抬手搶了阿糖的活,親自動手幫祖母按摩起來。
太皇太後看的直樂,對手足無措的阿糖道:“你且歇著去,他八成又有麻煩事兒求我了。”
楊景澄好笑道:“我就不能有點兒孝心?”
太皇太後撇嘴:“你整個重孫子出來,才叫真孝心。其餘的,我又不是沒太監宮女,你還不如他們做的好呢。”
“奶奶,您傷我心了。”
“咦?”太皇太後驚訝道,“你竟真會按?”
“當然啊,我媳婦兒也小腳啊。”楊景澄笑了笑,“要不,我下道聖旨,以後但凡裹腳的,都算殘疾。朝廷不給殘疾頒誥命。他們非要裹,我還省銀子了。”
太皇太後一呆,大孫子你的聰明才智全在內宅上的嗎!?
“您別不當回事,您看看您的腳,再看看我媳婦兒的腳。”楊景澄沒好氣的道,“好端端的弄折了,作孽呢不是?海寧堂堂公主,也叫裹了個三寸金蓮。幹人事?我索性廢了這條沒人倫的規矩,也免得您重孫女兒遭罪,您說是也不是?”
太皇太後歎道:“你嫌罵你的人不夠多?”
“罵唄,誰讓他們逼我當皇帝。”楊景澄一臉光棍的氣質,“我一開始,要當紈絝沒錯吧?後來,遇著了我哥,我看他可憐,勉強捏著鼻子說給他當賢王,沒錯吧?結果他們倒好,一個兩個的不珍惜,非要把我折騰到皇位上來。”
“紈絝當皇帝,那可不得為所欲為?”楊景澄理直氣壯的道,“我是皇帝,我喜歡天足,我讓天下女子皆不許裹腳,有什麼問題?”
太皇太後無言以對,論理,天下的女人就該皇帝先挑,剩下的旁人方有資格娶。而今皇帝不喜天足,臣民們一個個裹了腳,他還怎麼挑?可是,文人士大夫喜好小腳已成風俗。楊景澄想強行移風易俗,且有得磨。朝廷才安生幾日呐?這孩子可真是個閑不住的主兒!
“你緩兩年再說,眼下不太平。”太皇太後提醒道。
楊景澄笑:“看來您不反對?”
太皇太後冷笑:“我為這腳遭了多少罪,反對作甚?世上有種人,受了委屈,不想著廢了那委屈的根由,隻會想方設法的叫旁人也受同樣的委屈。好似隻要旁人跟他一樣,他自家的痛也不是痛了,罪也不是罪了。”
“三十年媳婦熬成婆。”楊景澄道。
“是。”太皇太後重新倒回了榻上,“內宅有,外頭亦有。不僅是三十年媳婦熬成婆,你且看外頭酒席上的規矩便知。不過話說回來,人分三六九等,無規矩不成方圓。若一味縱容,慣的人逆了綱常,便是大錯了。”
“您老話裏有話啊!”
太皇太後嗤笑:“說吧,巴巴兒跑來,有什麼要求我的。橫豎我老婆子幾兩骨頭都快叫你個混小子榨幹了,你別跟我裝相。”
“我在想子嗣。”楊景澄道。
太皇太後挑眉:“想通了?”
楊景澄把顏舜華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笑道:“我覺得,我現生似乎有些來不及啊!”
太皇太後心裏咯噔了一下,整個人重新坐直:“我的小祖宗,你又想出甚幺蛾子!?”
楊景澄眨眨眼:“您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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