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景澄略顯驚訝:“你在跟我談判?”

楊宣政垂下了頭,良久,他低聲道:“宣維性子與我不同,憨吃憨玩的,不合適給您做兒子。”

“你真正想說的是,朝堂凶險,且給你父親留點血脈吧。”楊景澄道。

楊宣政沉默。

“我日後若有了自己的孩子,的確難免偏心。”楊景澄索性站在了原地,坦然道,“我無法替將來的自己承諾什麼,承諾了也是個笑話。我隻能說我盡力。”

楊宣政依舊隻能沉默。翻開史書,上頭太子的死法可謂花樣繁多。哪怕他不曾讀過幾本,也親眼見證過華陽郡公府的覆滅。不做太子,將來承襲保慶郡公之爵,可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而一旦成了太子,又非皇帝親生,縱然將來有榮登大寶的機會,也是殫精竭慮九死一生。

因此,楊景澄亦沒有催促。這是個極為重要的決定,無論怎樣仔細思量都不為過。換個孩子,或楊宣政再小幾歲,替他做決定也就做了。可已年滿十歲的楊宣政,已然是個大孩子。強扭的瓜不甜,楊景澄眼下雖有危機,卻還不至於淪落到拚死掙紮的地步。

他想讓楊宣政做太子,更多的是不想違背自己的本心,不想辜負任何一個陪伴他走過風雨的人。

楊宣政很為難,被當太孫養了十年,便是再無野心之人,都叫周圍人教出野心了。何況一個自幼聰慧的男孩子,讀書習武皆在宗室裏無人可敵,本就自有股睥睨天下的傲氣。突逢家變,從此斷絕儲君路。要說沒有一點不甘是不可能的;而今,機會落到了眼前,要說沒有怦然心動,同樣是不可能的。

他隻是,在本能的恐懼。

“我想讓池子卿入閣。”楊景澄忽然道,“你聽得懂意思吧?”

楊宣政踟躕了一小會兒,終是點了點頭。他與父親的相處,幾乎都是在解析朝政中度過。對沒被血洗過之前的朝堂,他怕是比楊景澄還要熟悉些。與湯宏、池子卿等人更是沒少打交道。甚至,他父親真的動過與池子卿聯姻的念頭。這些,他父親都從未有對他隱瞞過。

“所以,冊封你做太子,他會比如今對我更死心塌地。”楊景澄自嘲的笑了笑,“我同你父親不一樣,我沒積累。每一個朝臣的徹底臣服,對我都是難能可貴的。”

楊景澄沒許諾什麼好處,或者說,太子本身就是最大的好處。他隻是把自己的困境,原原本本的告訴了楊宣政。楊宣政若樂意,便樂意;不樂意,他再想辦法。

“您……需要兩個皇子麼?”楊宣政問。

楊景澄卻給了個出乎意料的答案:“你們兩個,原就應該是皇子。”

楊宣政驀得心中一酸:“我父親已經不在了。”

“哥哥死了,兒子歸弟弟養,沒毛病。”楊景澄揉著楊宣政的腦袋,目,“我同你父親,是極好的。”

“我知道,父親很……重視您。”楊宣政把到嘴邊的“疼愛”生生改成了“重視”,心裏滿滿都是酸意——宗室裏的父親,都是死慣孩子的。可我父親從沒慣過我,全慣你去了!

被楊景澄追封為華王的先華陽郡公,對楊景澄的縱容的確曾震驚了四座。休說一向被嚴加管束的楊宣政,便是次子楊宣維,若膽敢似楊景澄那般當著人同他耍賴,怕也得是至少三十板子的下場。是以楊宣政對這個叔叔,多少是有些小嫉妒的。

“沒事,以後叔叔疼你。”楊景澄溫和的道,“無論你答不答應做太子,叔叔都會好生照應你們兄弟的。”

“如若您需要一個太子,我便跟您進宮。”楊宣政突然下定了決心。因為,他察覺了心底那股難以抑製的不甘。從三歲有記憶起,至華陽郡公覆滅,除去每年初一,他沒歇過一日。從文化到武藝,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隻因,他的父親清晰看見了潛藏在太平盛世下的危機,他想通過父子兩代人的努力,扭轉困局。所以,他自己不休息,兒子們也沒有休息。

整整七年的歲月,一招付諸東流。被人斬斷了前路是無可奈何,但自己放棄了落在眼前的機會,那便絕不是楊宣政的性格。

楊景澄含笑問:“不怕?”

楊宣政答:“不怕。”

楊景澄哈哈大笑:“不愧是你父親的兒子!走,我們去安祈縣公府,接你弟弟回家。”

楊宣政小跑兩步跟上楊景澄:“一定要接宣維麼?”

楊景澄問:“嗯。”因為他不能容忍楊宣維混跡安祈縣公府,將來長成個廢柴。宗室與天下皆百廢待興,好苗子放給宗室養,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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