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逃亡之時(1 / 2)

第十章逃亡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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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在司繼紅還沒到家的那陣子,司大庫躺在床上兩眼直勾勾地瞅著天棚發起呆來,他一點兒困意也沒有,他在鬧心哪,仿佛他又看見龜田次郎這個披著人皮的狼正在蹂躪著他的女兒。  司大庫知道,雖然司繼紅恨透了龜田次郎,從心眼兒裏也不願意隨他走,但司繼紅怎能拒絕?明擺著,不走必然要激怒龜田次郎,這鬼子是吃人飯屙狗屎的,啥喪盡天良的事都能幹得出來,會帶來新的禍事。  他聽到女兒回來的腳步聲,便忍著心痛麻溜地下了床,邁著沉沉的步子先走到老程頭和甄浩住的屋……  甄浩和老程頭睡在一個大炕上,倆人說了會兒話,也是大眼瞪小眼地翻來覆去睡不著,想到龜田次郎這個畜生,都是氣恨難消。  他倆一看到司掌櫃進屋了,便湊在一起合計著,要去勸勸司繼紅,還要想出個道兒來,咋樣去收拾龜田次郎,擺脫這難熬的日子。  司繼紅精神恍惚,表情木然,一看到這幾個人走到屋裏,捋了捋頭上蓬亂的短發,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趴在爹爹肩頭,眼眶裏含滿的淚水一下子傾瀉出來,她抽泣著,冷冷地拋出一句話:“我真是丟人現眼哪,難怪多少人用斜棱眼看我,還罵我是破鞋,是淫婦,是漢奸,是賣身投靠了鬼子……他們哪知道我為啥蒙受這恥辱,我是為了爹不遭到這幫野獸的殘害,保住活命啊,可如今爹和我的命運卻攥在這個惡魔的手心裏,被折磨著,被糟蹋著,這日子啥時能熬出頭兒?我想過去死,但我爹咋辦呀?”  司大庫和老程頭知道司繼紅內心的痛苦,他倆都想勸勸,但隻是“嘎巴”嘴,不知說啥好了。  甄浩聽了司繼紅的話,產生了對她的同情、悲憫和敬重之情。一個被欺壓被侮辱的姑娘,生活在這樣的世道裏,實在不幸!如同重磅炸彈在他胸中炸響,他氣憤地說:“繼紅,你放心,我一定要為你和你爹出這口惡氣,讓龜田次郎這狗娘養的不得好死!”他喘了口大氣,又說,“你以為就你一個女人遭受小鬼子的糟蹋嗎?就你一家遭受災難嗎?不,是無數個中國婦女在受著糟蹋,是無數個中國家庭在受著災難!這幫衣冠禽獸害得咱老百姓太苦了,有句話說得好: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沒聽說嗎,中國到處是抗日的隊伍,是遊擊隊、義勇軍,咱東北還有抗聯,他們就是不怕死,頑強地在與鬼子、漢奸鬥,他們燃起的熊熊烈火必然要燒死這些狗日的!”  司大庫、老程頭聽了甄浩的話心裏真感到痛快,連連點著頭。  司繼紅聽了甄浩的話像打開了一扇窗戶,頓時覺得眼前有了一縷陽光射進來,那麼火紅,那麼明亮亮的。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眼巴巴地瞅著甄浩的臉說:“以後我不叫你西大夫啦,這稱呼挺生的,還是叫你西哥吧。你說呀,西哥,眼下咱們咋收拾龜田次郎這鱉犢子?然後咱咋打這幫鬼子?”  甄浩臉上露出一種笑意,他說:“初來時,因對你家不了解,怕惹出麻煩,又看到你爹挺能擺譜,裝得像那麼回事,於是我撒了個謊,說自己姓西,名土瓦,實際上,我姓甄,名浩,這回知道我真實姓名了吧?繼紅,你就叫我甄哥吧。”說著,從上衣兜裏掏出原東北軍軍醫證讓司繼紅看了看……接著他又把司繼紅家先躲避龜田次郎的想法說出來,“我看這樣吧,把這藥鋪快點兒兌出去,給錢就兌,越快越好,然後你們三人到安達我家去住,先在那裏躲一陣子。我爹被漢奸打死了,妹妹和我也跑散了,那屋子空著沒人住,居家過日子的物件啥都有,隻是被鬼子、漢奸搜查過,很亂,我看你們去住很合適。如果你們同意去住,我給你們寫個條,照地址先找院東邊的鄰居趙大娘,她也是我的幹娘……”  司大庫、老程頭一聽可以先到甄浩家住下躲躲,仿佛看到了光亮,心裏有了踏實勁兒,對甄浩又點頭又說好。  司大庫顯得格外精神和喜興,說道:“天無絕人之路啊,現在正好有個老王頭是在別處藥鋪拉藥匣的,他看我家那時出了事曾對我說過,要兌下我這個藥鋪賣藥,當時我沒答應他,現在我去找他,保準他能兌下。”  “告訴老王頭,你們三口走前讓他先不要張揚出去,這事要抓緊去辦。”甄浩說著。  “甄哥,我們走後你上哪去?還咋收拾龜田次郎啦?”司繼紅問道。  “我要到北邊找抗日隊伍,我們還會見麵的。等你們一走,我要替你們報仇,收拾龜田次郎!”  此時天邊已露出霞光,隨後朝陽漸漸也探出了頭來,顯出紅色,像是被血浸泡過的。  司大庫和老程頭出了屋,急忙向老王頭家去談兌藥鋪的事。  甄浩隨後也要離去,卻被司繼紅叫住了。  司繼紅臉上泛起紅暈,幽怨地說:“甄哥,你等等,我有話想對你說。”  “啥話?”  司繼紅一臉愁容,悲悲切切哀怨道:“在這世道活著太難了,今後我咋有臉做人呀!”  甄浩聽出她愁苦的話勸說道:“繼紅啊,這事你不要總放在心上折磨自己,這是鬼子作的孽,你是受害者。我隻希望你記住這仇、這恨,抹去眼淚,要想法子和鬼子、漢奸抗爭到底!”  司繼紅點點頭,陰沉著臉又說:“那我肚子裏的孽種咋辦?”  “建議你到大醫院拿出去,扔了!”  “就照你說的辦。你看我能參加抗聯嗎?”  “能,還可以去打鬼子。”  “那你帶我去吧……我跟著你!”  “現在不行,我還不知道抗聯在哪兒哩,還要東奔西跑地到處去找,再說,你現在身子也不行。”  “那我啥時能跟著你去打鬼子……”司繼紅急切地問。  甄浩望著司繼紅,不知該對她說什麼好。他慢吞吞地說了一句:“會有機會的。”  甄浩看著司繼紅彎彎且又細長的睫毛下掛著晶瑩的淚珠,閃動著光亮;看著她的麵頰依然是那麼嬌嫩而嫵媚,像是來自寒冷的土地上開放的一朵花兒,心想,就是這麼好的一個善良無辜的好女孩,讓日本鬼子給糟蹋了!天理何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