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往返林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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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吞噬了月亮,星星也不知躲到哪去了,整個的夜空黑沉沉,大地黑沉沉,除了涼颼颼的微風發出窸窣的聲音,荒原上是萬籟俱寂。 甄浩催馬揚鞭,悄悄離開了八百坰,白騍馬嗒嗒地向林甸疾馳。 真巧,在林甸養馬場他見到了剛從山上秘營回來的滿天星和二柱子。 滿天星和二柱子見甄浩進了屋,都忙著迎了上來,幾個人有說有笑地嘮起嗑,屋裏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二柱子臉上現出憨直的微笑,問道:“甄哥,有急事吧?需要咱兄弟的地方言語一聲。” 滿天星閃動著眼睛,聽著甄浩講下去。 周大姐在廚房正忙活著做飯,聽到甄浩來了,笑嗬嗬地走出來,給甄浩斟上茶也坐下來聽著。 甄浩嚴肅地說:“碧波湖那片土地已被稱之為八百坰了,那裏來了日本開拓團,我來到這裏就是想讓滿天星大管家組織弟兄們在後天半夜趕過去,把鬼子的18匹馬奪來送到你們秘營裏,訓練成戰馬,讓弟兄們打鬼子用。總之,八百坰不是給鬼子產糧食的地方,要日本人的開拓團完犢子!” 二柱子眯起眼睛笑著說:“我看咱們就這樣幹吧!”他又說,“那裏的開拓團有多少人?幹脆一下子都給滅了吧!” 甄浩說:“那裏有兩個鬼子和一個狗翻譯,另外有一家日本移民,十幾個被強迫來的外地農工,還有從兩棵樹村雇傭的八個農民工,隨後還有大批日本移民要來到這裏;現在把開拓團的鬼子和翻譯滅了他們不是時候,還要用他們當魚鉤使,引來更多的鬼子、漢奸,到時候再滅了他們也不遲;我也在想,還需要做好農工的工作,爭取他們參加抗聯隊伍。” 滿天星、二柱子和周大姐聽了甄浩一番話,覺得很有道理,連連點著頭,心裏像有股清泉在流淌著,那麼甘甜,清清亮亮的。 滿天星問:“甄老弟,你咋不讓抗聯弟兄把馬牽走,想著把馬送給了我們?” “附近暫沒有抗聯的騎兵,你們有騎兵把馬就先給你們使,不都是為了打鬼子、漢奸嗎?”甄浩說完,又把後天深夜接應的事定了下來。 事敲定了,二柱子這才出屋給白騍馬喂料去,周大姐也去忙著做飯菜。 滿天星和甄浩繼續嘮著嗑。 滿天星說:“我們綹子編入抗聯的事,有幾個頭頭說啥也不同意,我正在做著工作……” 甄浩說:“這事急不得,首先幾個頭頭得統一認識,不能覺得憋屈,這事硬定下來會出現夾生飯呀。” 正在這時,院裏有匹馬嘶鳴,二柱子急忙走出屋。滿天星和甄浩聽到屋外二柱子正和一個粗聲粗氣的人在吵吵巴火(吵鬧)的,這喊聲越來越大,隻聽那人虎綽綽(魯莽)地說:“我進屋和他掰扯掰扯(講講理)咋就不行哪?” “不行,就是不行!你是個攪屎棍子,進屋一吵吵,把事都整胎歪(糟)啦……”聽出來了,說這話的人是二柱子,他阻攔著那人不許進屋。 滿天星也立馬走出屋,朝著那人一臉怒氣,兩目閃出怒光,氣狠狠地說一句話:“你有話待兒會對我說,現在別找不自在!” 那人像是老鼠見了貓似的鼠迷(老實)了,這才撅著嘴,耷拉著腦袋不情願地離開了。 滿天星進了屋,臉上顯得有些不自然,很快她麵色如初,微笑著說:“甄老弟,讓你見笑了,我們弟兄就是這炮筒子,說不定啥時就嗙嗙起來,訓他們幾句也就消停了,但他們都有血性,講義氣,打起鬼子眼都紅了,豁出命來拚!” 對剛才發生的事,甄浩也沒多問,說他還要趕路回去,滿天星他們也要準備到八百坰奪馬的事。 “這哪行?哪能餓著肚子走?”滿天星和二柱子生拉硬拽才把甄浩留下來。 甄浩隻好坐下來,想扒拉幾口飯趕快走人。 幾樣菜炒好擺到桌上,不喝點兒哪行?滿天星給甄浩敬上了酒,幾個人正吃喝著,透過窗戶隻見天空烏雲滾滾,電閃雷鳴,爆裂的霹靂聲像石破天驚地震撼著大地,隨即一陣狂風夾著雨點落地,滂沱的大雨下個不停。 “甄哥,聽我們的沒錯吧?你要是走了還不拍在道上,澆成落湯雞?”二柱子打趣地說。 甄浩看著大雨不停地下著皺起眉頭,內心焦急著,心想咋趕上這麼個鬼天氣? 他們幾個人在屋裏隻得慢慢喝著酒,嘮著嗑;甄浩暗暗盼著雨快停下來好趕回八百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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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這雨才停下來。一輪明月也漸漸懸在了夜空。 甄浩告別了滿天星和二柱子、周大姐這才騎馬趕路。 荒原上有條毛毛道是通向八百坰方向的。這小路窄窄的,但地勢稍高些,沒有積下水,白騍馬抖起精神,在冷風中沿著這條小路揚蹄小跑起來。 白騍馬跑了一會兒,突然馬失前蹄一頭栽倒在地,甄浩也被重重地摔下馬,弄得他周身濕漉漉的,粘了不少稀泥。 甄浩趴在地上還沒起身,發現有根絆馬繩索攔著,他心想不好,正要一躍而起掏出手槍,隻見從枯草叢裏呼啦一下躥出四個漢子,他們手腳麻利(快捷)地把甄浩按在地上,手槍也被奪了過去,這幾個人用粗繩五花大綁把甄浩係得牢牢的,隻要甄浩稍稍一動,就感到手腕勒得疼痛。 甄浩心想,這回糟了,可能遇到劫道的土匪了。 這時,他又看見從枯草叢裏又站起一個身高力不虧的大漢,這人長得膀大腰圓,頭圓唇厚,粗眉大眼,長著亂七八糟的連鬢胡子,他邁著四方步,搖晃著膀子向甄浩走來,目光裏閃動著狂傲和輕蔑,打量了甄浩片刻,便粗聲粗氣地說:“你是甄浩吧?” “你知道了還問?你也報個大名!”甄浩站起身來,神態泰然。 “告訴你也沒啥,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是草上飛綹子的三當家——胡彪!今晚我代表我綹子的弟兄告訴你——你不仗義!” “此話怎講?我想洗耳恭聽。”甄浩估摸著此人就是剛才在馬場院裏和二柱子吵嘴的那個人;他記得麻臉來的那天,他也在兩棵樹村裏。 “聽說你有點兒小才氣,在部隊幹過,帶兵打仗有花點子,還會給人紮估(治)點兒病,原來我們就想讓你到我們綹子來,給你個小頭目幹幹,你不來就算了吧,沒承想(沒想到)你不但不識抬舉,還兩次到我們這旮兒胡扯六拉,想把我們綹子的弟兄拉出去,讓我們啥光也粘不上就收編到抗聯,這不是想吃掉我們嗎?告訴你姓甄的,你痛快答應,今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別來這裏得瑟!” “三當家的,甭那麼大的火氣嘛,我實話告訴你,誰也沒有強拉你們編入抗聯,我隻是提過建議,編入抗聯能夠力量更大,可以更能協同打鬼子、鋤漢奸,這樣總比零散的小股人馬打仗好。是不是編入抗聯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這要看咋能利於打敵人,總之要聽你們大多數弟兄的意見,由大當家的拍板。”甄浩沉著冷靜地又說,“你再動腦子想想,你們綹子遇到的殘酷事實不都是在說明這個理對嗎?” “姓甄的,你以為我們是傻麅子哪?你耍耍嘴皮子我們就聽你的?沒門!鴨吃糧,鵝吃草,各找各的食,誰都能吃飽!”胡彪臉色發青,又說,“在這旮兒和你講不清理,你不服咱們找個地方再掰扯掰扯!”說著他又衝著他手下那四個人說,“弟兄們,煞楞點兒(快點兒),把姓甄的給我押走,非撬開他的嘴,讓他答應不再來我們綹子鼓搗歸到抗聯的事!” 甄浩被押著,白騍馬被人牽著,沿著毛毛小道往回走,甄浩想,這是往哪兒押啊? 下過雨的毛毛小道很滑,幾個人哩溜歪斜地走著,路上默默無語。走了一會兒,他們都聽到迎麵傳來的馬蹄嗒嗒聲。甄浩恍恍惚惚看見騎馬的是滿天星、二柱子和一個不認識的小兄弟。 他們三人很快到了眼前,滿天星下了馬一臉怒氣,二話沒說,朝著胡彪的屁股狠狠的就是兩腳,把胡彪踹了個趔趄,差點兒摔在地上。 滿天星兩眼像是在冒火,衝著胡彪吼起來:“你好大膽哪,你也太驢性霸道了,竟敢捆綁抗聯的聯絡員,要不是有的弟兄給我報信我還蒙在鼓裏哩,說不定你要闖出啥大禍!” 這兩腳踢得胡彪傻眼了,心裏膽突的,萬萬沒想到大當家的和二當家的都趕來了。 胡彪心裏明鏡似的,他不願意弟兄們到抗聯除了感到受人管、沒啥便宜之外,自己內心還有個小算盤,這事除了他明白,滿天星似乎也看出來了。 滿天星的丈夫林漢原是草上飛綹子的大當家的,在一次戰鬥中他被鬼子打死了,胡彪就對滿天星單相思起來,整天像是沒了魂似的,一天見不到滿天星心裏就鬧得慌,哪怕是能瞅上滿天星兩眼心裏也覺得舒坦、安穩,按理說,孤男孤女的相愛是正常的,是無可非議的,可偏偏滿天星不理不睬,硬裝做沒感覺、“不過電”,她對胡彪就是不冷不熱,有事說事,沒事就讓他滾球。說實在的,滿天星剛死了丈夫當上了大當家的,手底下有一大攤子綹子的事,成天想著咋打鬼子、鋤漢奸,對男女私情、談婚論嫁的心緒已被掠去了,從心理到生理都失去興趣。 有一天在秘營裏,滿天星關緊了門在地窨子正擦澡,胡彪喝完了酒到滿天星地窨子取東西,也不知哪來了股牛勁兒,硬把門撞開進了屋。頃刻,他看到她有凸有凹的身子,白淨的皮膚,散亂烏黑的秀發,尤其看到她那圓挺的兩個乳房,他像被點了穴道似的呆呆地佇立著,睜大的眼睛直勾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