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和羅天元決定帶著活著的張展去見死去的張展。一路上,我的心莫名的興奮,我相信沒有幾個人有這樣奇異的經曆,但羅天元的表情卻很沉重。
張展的親人大多都死在他的刀下,唯一生還的母親還重傷住院,尚未痊愈,所以張展的屍體寄存在冷庫裏。
我們在醉醺醺的看門老頭那裏登了記,羅天元出示了警官證我們才得以進入。裏麵的日光燈很刺眼,泛著青白的光,帶著刺骨的冰冷。
冷庫裏有很多大大的抽屜,老頭帶我們來到角落,“嘩啦”一聲拉開其中一個抽屜,又幫我們把屍袋上的拉鏈拉開,低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沒過,30秒,老頭又回來了,他顫巍巍地走到張展麵前,嘴唇已經是青紫色,整張臉的皺紋劇烈地顫抖著。過了大概一分鍾,他的表情平和下來,說:“哎,又喝多了。”這才從容地轉身離去。
我們三個一起走到屍體麵前,看著裏麵躺著的張展,雖然有心理準備,但仍然感到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就連身經百戰的羅天元,表情都開始不自然起來。
張展表情安詳,如果不是額頭上的彈孔,我們會以為他是正常的病故。
我現在拒絕看站在身邊張展的臉,因為我會產生一種時空交錯的恐懼。但越是害怕,就越想要看一下,因為我十分好奇,自己看見自己屍體的時候,人會有什麼反應。恐懼?驚駭?當場呆掉還是馬上發瘋?
可張展隻是安靜地看著死去的自己,沒有任何表情。
我十分崇拜地看著張展,我不知道內心要強大到什麼程度才能在如此詭異的環境下保持冷靜。但至少我知道了兩件事:第一,張展已經死了;第二,張展很快就會被釋放。因為殺人犯張展執行槍決死了,而且法律也沒有規定死後再生的犯人該如何處置。
我們一起走出了冷庫,上車之前,羅天元悄悄在我耳邊說:“你說,咱身邊的張展會不會是鬼?”
我怎麼沒有想到呢?一股寒氣直奔頭頂,我看著張展的眼睛,手裏的鑰匙怎麼也插不進鑰匙孔。
我們開車去了醫院,做了各項檢查,科學地證明了我們身邊的張展是個活生生的人。我們甚至還給張展的頭部拍了x光片,看看他是否整過容,但醫生說張展的骨骼沒有手術過的痕跡。
我開車的時候甚至在想,如果他真的是鬼就好了,至少這是一種比較簡單的解釋,有的時候沒答案更可怕。
我們把張展送回拘留所,當時距離張展的48小時拘留時間還剩下6個小時。
“你們是誰發現張展還活著的?”
“開始沒有人注意,因為張展是因為影響市容被拘留的。”
“他怎麼影響市容了?”
“他裸奔!逮捕他的警察是個新人,把他帶回警局做思想工作,被我看見了。張展的案子是我負責的,畢竟這樣嚴重的刑事案件很少見,我對這個案子很上心。所以我看見他背影的時候,就多留了一個心眼兒。當我走過去看見他的臉的時候……”羅天元試圖把掏出來的煙點燃,但是他的手不停地顫抖,我甚至能聽見羅天元劇烈的心跳和空氣中蒸騰而出的恐懼。
“走!”我拍了拍羅天元的肩膀。
“去哪裏?”
“去見張展的母親。”
【3】
張展的母親在重症監護病房,身上插滿了管子,羅天元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問,這種情況能問出個一二來嗎?
我透過玻璃看著這個可憐的老人,她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雙眼緊閉,嘴唇偶爾抖動一下,也許她尚未從張展肆意揮舞菜刀殺戮的噩夢中醒來。
“現在怎麼辦?”羅天元問我。
“去找護士。”
“為什麼?”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徑直地朝護士站走去。
“美女,請問重症監護室裏,那個姓胡的老人的私人物品可以讓我們看一下嗎?”
“不行。”護士小姐抬頭白了我一眼。
“為什麼?”
“你都說了那是私人物品,你以為你是誰?警察啊?”
我伸手把身後的羅中元拎到護士小姐麵前,用手一推,說:“太巧了,他就是!”
所謂的私人物品,包括衣服,早就被警局的人拿去當證物了,我也不知道這位老人到底有沒有所謂的私人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