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開口:“懷瑾,姐姐,皇上和曦禾之間,有一樣共同點,是別人都沒有的,也因此形成了曦禾獨一無二的地位,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
懷瑾慎重地想了半,最後搖頭。
“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出來。然後我又想,那麼,我和皇上之間,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和曦禾之間,又有什麼不同的地方呢?當我換了個方式再思考時,答案就浮出水麵了。”薑沉魚對著月色淡淡一笑,“那就是——身世。”
“身世?”
“我們都知道,皇上是不受寵的宮女所生,一直到十歲以前,都過著無人理會的生活,十歲以後,他開始學認字曉政見知謀略通帝術,其中艱辛,冷暖自知。曦禾也一樣,父親是個酒鬼,母親又懦弱,我聽她五歲的時候就光著腳在墨齋前賣花,一直賣到十四歲。他們兩個的童年都過得太苦,所以皇上對曦禾,就難免有一種同命相憐的感覺,也因此,他會盡自己最大權力地去成全曦禾。因為,他自己的棱角已經被磨平了、絞盡了,而曦禾,仍然尖銳。”
這就是她為什麼今夜會用這樣的方式走到他麵前,去扮演那樣一個角色的前提——昭尹,喜歡,甚至是病態般的欣賞並成全著有個性的人。
比如跋扈妖嬈的曦禾,比如唯我怪僻的姬忽。
還有……三年前的姐姐。
彼時的薑畫月還帶著少女真的野心,但到了宮裏,鋒芒逐漸收斂,性格也更加圓滑,反而使昭尹失去興趣。
因此,要想昭尹重視,首先必須要顯現出自己與眾不同的地方。
其次,光有性格還不夠,還要擁有可與該性格匹配的能力。比如曦禾有傾國之貌,姬忽有絕世之才。
“可是姐向來沒有表現出謀這方麵的興趣啊……”握瑜想不通。在她印象裏,三姐一直是個性格溫順乖巧聽話對下人也是和顏悅色從不亂發脾氣的好主子,但要真是女中諸葛,卻有些牽強。
薑沉魚瞥她一眼,笑了:“握瑜以為什麼是謀?”
“謀,不就是出謀劃策嗎?”
“謀,就是做出對主人而言最有利的事,出對主人而言最順耳的話。簡而言之,就是討好。”
“討好?”兩個丫環齊齊睜大了眼睛,這種論調實在是聞所未聞。
“沒錯。討好。即使是聽起來這麼簡單的活,也分為上中下三層。下乘者討好身邊人;中乘者討好當權者;上乘者則討好全下,所到之處,莫有不悅。”見她們不懂,薑沉魚開始舉例,“比如我,之前就是下乘者,討好身邊的人,讓她們都喜歡我;曦禾是中乘者,她取悅了皇上;而淇奧侯……”提及這個稱呼,眸光情不自禁地黯了一黯,但再張口時,又是雲淡風輕,“他就是上乘者,當今璧國的民心所向。”
“也就是,姐要由下變上?”
“我現在還沒那個本事。”先變成中,才是當務之急。餌已經拋下,魚兒上不上鉤,卻還是未定之數。
正想至此,門外有人通傳道:“奴才羅橫給淑妃請安。”
薑沉魚連忙披衣而起,走至外室,羅橫立在廳中,朝她行禮道:“皇上命老奴把這樣東西交給淑妃。”著遞上一物。
薑沉魚接過來,卻是一張金紫色的折子,打開看後,麵色頓變,遲疑地望向羅橫:“公公這是?”
“皇上了,明兒早朝前,淑妃若有回信,請盡管叫宮人送來。”
薑沉魚眸光微閃,嫣然一笑:“是,勞請公公先行回去,子時之前,必將回信呈上。”
羅橫恭身去了,薑沉魚凝望著他的背影,笑容一點點消失,轉身走至書案前,喚道:“懷瑾,磨墨。”
握瑜在一旁好奇道:“姐,那是什麼?”
“試題。”
“咦?”懷瑾一邊磨墨,一邊看著折上的圖騰和文字,驚道,“這不是程國的國書嗎?”
“嗯。”薑沉魚頭也不抬,取筆蘸墨便開始落筆,寫幾行,想一想,沒多久,紙上便寫滿了人名。
懷瑾道:“程王在書中請皇上派使臣前去赴宴,皇上卻又把這書轉給了娘娘,究竟是何用意呢?”
薑沉魚持筆,望著那滿滿一張的名字,沉聲道:“他在考驗我是不是夠資格當他的謀士。”
“也就是,皇上想看看娘娘心中的最佳人選是否和他想的,是同一個。”
“這是我的第一仗,隻許勝,不許輸。”狼毫如刀,遊弋紙上,筆起刀落,一個個人名被快速剔除,而第一個被剔除的,就是姬嬰。
懷瑾抽了口冷氣,心翼翼道:“以程國公主之尊,能與伊般配的,也隻有淇奧侯吧……”難不成姐還介意著曾立婚約之事,藏有私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