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百官們也紛紛交頭,在一片嗡嗡的低談聲裏,薛弘飛朗聲一笑,喝道:“取我的弓來!”
兩名士兵立即扛著把半人多高的大弓上場,弓身乃以上等牛角製成,塗以黑漆,雕有一隻銀鷹,被火光一照,極為炫目,未見其技,光見其弓,便已令人望而生畏。
薛弘飛手臂一長,接過大弓,士兵遞上一支四羽樺木箭,他以拇指勾弦,食指和中指壓住拇指,稍加用力,弓如滿月,未待眾人叫好,隻聽一聲嗖響,流星直射,白羽揚起筆直的弧光,朝五盞燈籠飛去。
噗噗噗噗噗,五下幾是同聲:第一聲未停,第五聲已起;第五聲猶在,“咚”的一聲,餘音震耳,隻見那支箭,已穩穩牢牢地紮在了紅色的靶心之上。
再看繩上的燈籠們,猶在搖晃,看似並無任何不同,但取下來一瞧,每盞上麵,都有一個孔,邊緣平滑之極,未見絲毫破損。
絕技如斯,掌聲轟鳴。
女眷們驚歎道:“啊,真是太快了,感覺跟做夢似的,眼睛才一眨,就射完了!”
“這個薛弘飛果然了得,箭上之功如此神奇,聽當年落魄地餓暈在街頭,驚了大將軍的馬,大將軍叫人拖他走,他死命地抱住馬腿,無論那些人怎麼打他都不鬆手。大將軍最愛惜他的那匹戰馬,怕傷及戰馬,隻好問他有什麼心願,他就,要跟大將軍征戰沙場,報效國家。”
“那時候他才十一二歲吧,薛大將軍怎會將這麼個毛頭子放在眼裏,隨口應了收在身邊,沒想到此人竟是完全不怕死,每次戰役都直衝在前,殺敵最多的是他,受傷最重的也是他,薛大將軍被他的驍勇所感動,遂收了當義子。幾次封官,他卻推卸,是不求功名,隻為報國。”
“現在還有這等精忠之士?”
嫂嫂李氏啐道:“哼,我看未必。他雖無官銜在身,但卻當了薛懷的義子,那身份那地位,可比當朝一品都要風光了。你看他,竟這樣跟公公話,還和淇奧侯比武,當今下,哪還有第二個官兒敢如此放肆!”
話裏,薛弘飛將長弓交給一旁的兵,轉身對姬嬰笑道:“弘飛一時手癢,搶先射了,還望侯爺恕罪。”
姬嬰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草靶上那支猶在顫動的箭上,然後慢悠悠地收回,驚歎地看著他道:“三公子果然是好箭法啊,嬰今日真是大開眼界。”
“下麵,該輪到侯爺了。”
姬嬰帶著幾分感慨道:“嬰自認做不到三公子那般幹脆利落,隻好拖泥帶水一番了……”一邊著,一邊起身,緩步走到起射線前。
一左眉上紋了隻紅龍的灰衣大漢,遞上了他的弓。
姬嬰的弓與箭都很普通,沒有任何裝飾,令得眾女眷地失望了一番,但他從盒中取出的那隻扳指,卻是非常漂亮,並不若時下流行的象牙、玉石,而是取熟皮縫製,染成明麗之極的朱紅色,依稀還繡了花,但距離太遠,看不精細。
他戴上扳指,以拇指拉弦,用食指和中指壓住拇指,然後輕輕一拉。
仿若琴師彈響古弦;
仿若霜露滴凝成珠;
仿若飛鳥掠出高林;
仿若動兔跳離牢穴……
輕靈、輕揚、輕盈。
箭支瞬間飛到了第一盞燈籠前,噗地刺入,正當眾人的心為之一緊時,就突然停住了。
薑沉魚“啊”了一聲,暗道:不會吧!難道射到第一盞燈籠就停歇了?
然後就聽“嘭”的一聲,整盞燈籠突然炸開,火光裏,一束火焰如龍般朝前激射,衝進第二盞燈內,又是一聲炸裂,火龍繼續往前,如此一連衝過五盞燈籠,最後飛到靶上,連著箭靶一起著了火,熊熊地燃燒起來。
在場所有人,無不被這一奇觀震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場內靜悄悄的,隻聽得見火焰燃燒的聲音,和眾人的呼吸聲。
箭靶最後燒完了,啪地從架子上掉了下去。
姬嬰這才攤了攤手,笑道:“嬰獻醜了。”
薛采率先拍手,被他提醒,其他人也跟著紛紛鼓起掌來。
薛采道:“真漂亮。侯爺知道在力量上不及我三叔,做不到像他那樣箭身穿過燈籠毫不停滯且去勢不衰,索性就借力使力,讓第一箭停在了燈籠裏,那箭頭上想必抹了什麼,一遇火焰,便膨脹炸開,於是箭頭就借著爆炸之力繼續前飛,如此一路射到了箭靶。”
姬嬰淡淡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