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新後(5)(1 / 3)

“淑妃娘娘早上安撫夫人躺到床上去睡覺後,回瑤光殿用了午膳,然後就出宮了。”

“出宮?”昭尹皺了下眉頭。

“嗯。她去為江晚衣踐行了。”

“哦?”

秋葉飄零,染了點點霜,城郊孤亭,無語話淒涼。

薑沉魚一身文士打扮,身後跟著書童打扮的懷瑾,來此為江晚衣送行。

半年前,江晚衣離開此地,百官雲集沿途歡送,風光一時無二;

半年後,他被貶出京,兩袖清風,連個仆從都沒有,隻有一個藥箱,依舊沉甸甸地背在消瘦的肩頭。

這等境地,看在薑沉魚眼中,也隻有一個“世態炎涼”的結論了。

她從食盒裏取出茶壺,再將茶倒進淺口竹葉杯中,雙手捧了呈到江晚衣麵前:“沉魚以茶代酒,恭送師兄,此去涯,山遙水遠,望君珍重。”

江晚衣也用雙手接過,一向溫文的眼角,竟有微微的濕紅:“多謝。”罷,一口氣喝下,正要將茶杯遞回,薑沉魚擺手道:“此杯就當是臨行之禮,送給師兄。他日若遇到需要錢財的地方,將杯子送到最大的當鋪裏當了,也能解一時之急。”

江晚衣聽她這麼,知道這必定是很值錢的杯子,一時間百感交集,最後低歎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沉魚,你要心。”

薑沉魚淡淡一笑:“那要看是什麼風,什麼雨……”

“你……”江晚衣躊躇再三,終於還是忍不住道,“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薑沉魚的眼中依稀有了淚光,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他,用夢囈般的聲音低聲道:“如果我收了手,那麼,公子的枉死算什麼?頤非的冤屈算什麼?曦禾的發瘋算什麼?師走的殘疾算什麼?而師兄你的被貶……又算什麼?”

江晚衣心痛地喊道:“沉魚!”

薑沉魚深吸口氣,麵色恢複了平靜,仿佛剛才一瞬間的失態不過是看見的人眼花而致,然後,唇角彎彎,盈盈一笑:“無論如何,恭喜師兄脫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還歸你原本就想要的生活……你放心,曦禾我會好好照顧的。”

江晚衣久久地望著她,眼中明明滅滅,最後一一沉澱成了別離:“如此……保重。”

幾隻烏鴉飛過長亭,風聲嗚咽,芳草衰黃,這一年的秋,來得比往年要早。

江晚衣離去的身影,被夕陽長長地拖在地上,愈顯淒涼。

“姐,色也不早了,咱們回宮吧。”懷瑾將一件披風披到薑沉魚身上。

而薑沉魚凝望著長路盡頭幾乎已經看不見了的江晚衣的背影,幽幽道:“懷瑾,我要是能跟師兄一起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該多好啊……”

“姐……”懷瑾沒辦法回答。

薑沉魚搖了搖頭,打個哈哈道:“不過師兄可不要我。算了,我還是乖乖回宮吧,別忘了,我可馬上就要當璧國的皇後了。皇後呢……”

皇後……

想當年,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幾曾想,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世事諷刺,莫過於斯。

是夜,當昭尹抵達寶華宮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麵——

各色宮燈明媚又柔和地照耀著五色斑斕的琉璃宮,晶石鋪就的地板上,鋪著純手工編織的長毛地毯。曦禾坐在地毯上,穿著一件新衣,因為剛剛沐浴過的緣故,她的頭發都還是濕的,像浸了水的白紗。而薑沉魚,就坐在她身後,用一塊幹毛巾幫她擦頭。

光影交錯,薑沉魚的手,細致溫柔。

兩位絕世的美人,就那樣構築成了一幅極為賞心悅目的畫麵,久久留在了在場的每個人心中。

羅橫正要喊駕,昭尹抬手做了個禁止的手勢,似乎也不忍心讓人打破眼前這溫馨祥寧的氣氛。

薑沉魚幫曦禾擦幹頭發後,用根帶子幫她把頭發紮好。這才起身,正要走,曦禾卻反身一把抱住她,著急地喊道:“娘……不走……不走!”

“好好好,我不走,不走。”薑沉魚溫柔地對她笑了笑,“不過呢,我也是要做事情的呀,曦禾你先自己玩一會兒好不好?”

曦禾眨了眨水晶般剔透的大眼睛:“娘要去賣麵嗎?”

薑沉魚想了想,點頭:“嗯……去賣麵。”

曦禾眼睛一眯,滿意地笑了:“好。帶點回來哦,晚上吃麵!”

“好。晚上吃麵。”總算哄好了,薑沉魚又將清洗過的姬嬰的袍子遞給曦禾玩。在曦禾理所當然地伸手接衣袍的時候,她眼底閃過一絲躊躇,似乎是有點不舍得,但最終還是鬆了手,接著便看見曦禾抬起頭甜甜地對她笑,笑得真又無邪。

薑沉魚想,她終歸是沒辦法對這個人心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