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昭十二年,夏。
晝晷已雲極,宵漏自此長。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一夜。
整個開封城都變得朦朧,雨霧縈繞在青瓦砌成的屋頂上,隻留下影影綽綽的飛簷。
雨滴順著屋簷往下,滴在地麵,濺起水花無數,將牆角也洇出斑駁的水漬。
本是最適合在家中偷懶的天氣,開封府白茶巷,陳鬆家門口,卻被人圍了個嚴實。
細雨微潤,浸濕衣衫,卻無一人有想要離開的意思。
不多時,屋裏便有一人被推了出來,被門檻絆了一下,又摔在門前的小水坑裏。
此人就是陳鬆。
他的雙手被反捆在身後,右腿似有隱疾,行走之時明顯的跛著,這樣一摔,倒是讓他再也無法自行站起來。
“陳鬆,我妹妹平日裏待你不薄,可你竟將她活活勒死,今日我就要將你送到官府去。”他的身後,站著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說完這番話,又抬腿在陳鬆的身上狠狠踢了一腳。
“我不是,我沒有,我沒有殺人。”陳鬆躺在水坑裏,痛得齜牙咧嘴。
“沒有?昨兒個夜裏我分明聽見你和我妹妹吵得厲害,今天早上起來,她就吊死在了家裏,不是你故意殺了她,還能有誰?”
“許是她自個兒想不透徹,所以吊死了。”
“哼,在場的父老鄉親有誰不知道,你陳鬆入贅在我家,早就看我們一家人不順眼了,今日隻是害死了我妹妹,指不定哪天就將我也殺了。”
男人的一番話,引得眾人嘩然,看向陳鬆的時候,眼神裏多了些許鄙夷。
陳鬆繼續辯解,“我和娘子恩愛異常,又怎會對她下這樣的毒手?再說了,大家夥兒都知道,我家娘子身材魁梧,我又如何能將她吊到那房梁上去。”
眾人又點頭,陳鬆這話不假,他家娘子的體重,足以趕上兩個他。
若不是這樣的原因,當年,也不會讓窮困潦倒的陳鬆入贅。
“剛才我過來的時候,在前街瞧見了雲五姑娘,不如請她過來看看。”人群裏,忽然有人開口提議。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臉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開封府人人皆知,這雲五姑娘,閨名皎皎,年方十八歲,乃是雲家的五小姐,也是六扇門唯一的女捕快。
明明是身份尊貴的世家小姐,偏生做了這抓賊破案的苦差事。
可真正讓她出名的,是她那自帶黴運的體質。
要說這開封城,天子腳下,本該太平無事,可自從雲五姑娘當上捕快之後,總會有命案會被她碰上,不是撿了一具屍體,就是抓了一個飛賊。
時間一長,人們說到雲五小姐,都將她與那瘟神沾了邊。
但雲五姑娘性子又極好,見誰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樣,在城裏又有很好的人緣,有人遇到麻煩了,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她。
“娘,你們是要請五姐姐來麼?”一道稚嫩的聲音打破了眾人的沉思。
說話的是一個六七歲的幼童,一雙眼睛幹淨得像是雨後的天空。
“對呀。”見說話的是個小孩子,眾人便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虎子,你敢去找雲五姑娘嗎?”
“敢!”
幼童回答得極響亮。
“她可是拿著刀的官差啊。”
“五姐姐和別的官差不一樣,我去找她。”幼童說完,一頭紮進微雨中,踩著水花兒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