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展顏一笑如在霜天綻開的梧桐花,明豔不可方物。手中黃褐色的液體不知是什麼輕輕塗在白夜受傷的臉上,“我身上沒帶藥,這大漠中能找到的也隻有這個了。至少夜兒不會疼。”沒有特別溫柔,也沒有小心翼翼怕她傷心。就像麵對一個正常人生了點小毛病一樣述說著,反倒讓白夜一點也不在意了。
他注意到了?縱然她不是要死要活在乎被毀容,可臉上的傷在這般條件氣候下一撥一撥的疼痛卻是避免不了。她以為已經隱藏得夠小心了,卻還是被他看出端倪。不過,隻要他想,怕是沒有無法知曉的事情吧。
未央給她塗抹好後,白夜拉住他的手,用雪白手絹包紮好那再度沁血的傷口。昨夜明見著已經沒流血了,想必是給她找藥用了力氣傷口又裂開了吧。
白夜沒好氣的動作著,他這個人對自己的身體怎麼就能那麼狠呢。就不痛麼,還笑。
她太過專注,沒注意到未央看她的眼神仿若暖洋洋的春水,一圈圈在她身上漾開去……
兩人收拾了一番上路,在沙漠中趕路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無際的黃沙中,徒留那一點紅,一點白。日頭偏午時,白夜回頭見未央的顏幾乎白過他身上的雪裳。整個人仿若天際一抹潔白浮雲,風一吹就要散了去。
心下一痛,他們一定要活著出去!她一定要讓他好好的出去!
白天趕路,夜晚就停下來休息。
就這樣過了兩日,未央素來潔白無瑕的衣衫染上些許塵埃。一如他的麵容,是掩飾不住的倦疲。隻是無論何時,隻要白夜回頭看他,總能在他臉上看到一如既往的淺淺溫雅笑意。
那牽著彼此的手,不離不棄。
食物不是問題,烤好的馬肉足以堅持一段時間。致命的是水源。初始,還能找到蛇和蠍子,勉強喝它們的血。現在蛇和蠍子之類的也難遇了。
又一個暮曉,兩人唇瓣已經開始蛻皮。白夜手一頓,恍惚中,回頭見未央緩緩倒在黃沙中……那下拽的力道讓她也摔倒下去。心下一窒,撐著手臂向他身邊爬過去。
輕輕拍了拍未央的臉頰,聲音幹澀的喚道,“未央?……未央?”
見未央沒半點反應,白夜的心一下子就慌了。
驀然把手腕伸在幹裂的唇瓣下,狠狠咬下去,瞬間,口中嚐到了濃鬱的血腥味。
把滴血的手腕擱在未央同樣龜裂的唇瓣上,看著殷紅的血慢慢滲下去,吃力的笑笑,這才緩了口氣。
晨曦,未央醒來,唇齒間還留有腥味。白夜喂他血的手還擱在他脖子上。他抿了抿帶血的薄唇,目光幽邃。在他生命裏從來不允許無法掌控的事物存在。她卻是他的意外。
有些無奈的苦笑,她這一跳反倒是把他們逼入了絕境。不過,他的命隻能由他自己掌控,縱然是天,他也要爭一爭。
蒼茫沙海中,雪衣男子扶著紅賞女子一步一步前行,他溫柔的話語一直沒間斷過,問著女子不著邊際的話語。甚至,一個問題重複許多次。隻為了她不要睡過去。
未央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血是不能給她喝的,他的身子是劇毒撐起的。
白夜迷迷糊糊中覺得又找到了蛇,口中濕潤開來。半眯著眼睛看未央模糊的容顏,喃喃道,“你喝了沒?”
未央笑笑,“喝了。很多。”他自然不會告訴她抓到為數不多的蛇,血都喂給了她。
日升月遷。
兩人終是倒下,悠悠駝鈴聲由遠及近。
“飛鷹,這裏有兩個人!”一個光著膀子的男子吼道。
黑衣男子看了下,沉吟道,“帶回去。”
花月聖教,萬懸之巔,穹天之上。亙古不變的冰河縈繞,卻是開出荼靡妖花。那樣人跡罕見的地帶,卻有著這世上最龐大,最奢華的宮殿,以及這世上最高貴神秘的男人——花月滄邪。
連綿萬裏的花海漫成灼眼的血色妖嬈,一年四季,終年飛花。在那雪白冰河之上,凝結成詭異的紅。
這是人間仙境,也是往生地獄。
梵音天絕不敢抬頭,已抱著獻身做聖花花肥的心思等待著男子最後的審判。沒保護好聖女,她們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白玉冰塌上,男子一攏華貴紫衣,長及腳裸的銀發自然傾瀉垂落在一側。清傲遺世,脫俗雅貴。他一手支著頭,一手拿著一根瑩白草枝逗弄著花樹下那精致籠子中的血色小鳥。
他唇角一抹笑,轉而抬眼望著滿天飛舞的血櫻花,傾城的容顏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