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就像瞬間被解了穴道一般,繃緊的身子一下子癱軟一片。接著吸了好幾口氣,也不和未央吼了,隻是有氣無力的道,“畫好了?”

未央笑了,笑得無比的單純,很簡單,卻晃人得緊。把白夜轉到麵對銅鏡,“為夫不賴吧。”語氣中居然有讓白夜以為是錯覺的小小驕傲。

的確畫得不錯,未央對任何事情的領悟能力都很強。畫眉不算大事,也不是多難的事,可就是這麼小的一件事,卻能讓他真心的笑,和孩子一樣。

白夜甚至覺得,未央,也許從來沒這般因為做成一件事兒如此真心高興過。

事實上,白夜想的也沒錯。未央可以輕易做成任何事,或者就算不容易的事,他一樣可以辦到。但,做到一切,得到一切後卻並沒有常人的快樂。

所謂,坐看江山鳶尾枯,不為天下紅顏笑。

點棋人生,陰謀權術,萬千繁華,皆及不過為白夜畫眉的那小小快樂和滿足。

可反過來想,這世間一個女子又需得何其有幸,才能讓這樣的男子為她畫眉。

也隻有,一個白夜。

“勉強通過啦,以後要勤加練習,本小姐恩賜你為我服務。”白夜揚揚頭,扯高氣揚的模樣。

未央笑吟吟的,“感恩不盡。”

“知道就好。”白夜拉過未央的手,自己走在了前麵,實則是不讓未央看見她眼中的盈盈水光。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啊。

兩人出了房屋,饒過長廊,發現外麵連綿的春雨已經停了。

房簷的溝壑裏,偶爾滴落一滴,落在下麵的青石壇中,就像絲竹管弦一般悅耳。

而大廳裏,歐嫂一家三口早已經準備好了。桌子上是熱騰騰的飯菜。

“公子,夫人。”

夫人?白夜滿頭黑線,為嘛叫未央就是倜儻的公子,叫她就成了嫁了人的夫人。她好歹也才十六歲好不好!“歐嫂啊,你叫我夜兒吧。”

那歐嫂也是開明的人,當真叫了一聲,“夜兒。”

未央拉著白夜坐在餐桌旁,“先吃飯吧。”這幾日,據他所知,白夜壓根沒吃多少東西。

又抬頭對歐嫂他們三人說道,“歐嫂,我曾經說過,這屋子你們才是主人,我是客人。”

看得出來歐嫂的丈夫是沉默寡言的人,兒子是憨厚之人,這歐嫂倒是無比聰明。見未央這樣說,示意丈夫兒子也一起坐下。

五個人就這樣其樂融融的吃飯。

歐嫂給每人盛了一碗湯,白夜喝得差點沒把舌頭吞進去。

太好喝了!

這才看見別人都還沒開始喝,未央也側頭看向她。

白夜一囧,“哪個,我餓了,這湯太好喝了。”

未央又好笑又好氣,“還知道餓?誰讓你不好好吃飯。”

白夜嘟嘴抱怨,“你還怪我,誰讓你老躲著我。”

未央頓了一下,“以後不會了。”

“這還差不多。”白夜接過歐嫂再度遞過來的湯,朝歐嫂笑了笑,舉過來衝未央道,“你不喝啊。”

未央驀地一笑,本來是用勺子舀了一勺子起來喝了,身子卻微不可見的一顫,在白夜端起碗喝湯的瞬間飛速端起碗舉至唇畔。白夜沒注意到,歐嫂卻注意到了。

白夜喝完湯,剛剛看到未央的碗已經遞到了歐嫂手裏。白夜眨眨眼,“哈哈,好喝吧。你也再要一碗?”

未央抿了下唇,沒說話,隻是笑了一下。

對麵的歐嫂站起來,對白夜笑笑,“夜兒,這個碗我才發現有一個小裂縫,我去給公子換一隻碗。”話落走了出去,那背影不如先前的輕慢,感覺僵硬了很多。

白夜不察有其它,咕噥道,“未央,你可真是窮講究,不就是一條裂縫麼,又沒有漏出來,你還讓人家去給你換。你好意思。”

見未央不說話,隻是眼眸水波蕩漾的,無比瀲灩。白夜好笑的看著他,“好喝到要哭了?哈哈,花未央,你太可愛了。”

白夜覺得難得發現未央居然會因為一碗湯這副模樣,就在一旁調笑他。

而端著碗出去的歐嫂則是落淚了。

她手裏的碗裏,湯已經變了顏色,腥紅一片。

那是,血……

歐嫂走遠了一些,這才把那血倒掉,碗處理了。隨意拿了一隻碗往回走,心裏還酸酸的。素聞公子身子孱弱,卻沒想到病到了這般程度。

走了幾步,空中飛來一隻白鴿。

白夜看著歐嫂不但拿了一隻碗進來,手裏還抓著一隻鴿子。笑道,“歐嫂,我們要把它烤了?”

歐嫂的眼圈還有些紅,盡量不動聲色的笑道,“夜兒嘴真饞。”又轉向未央,“公子,這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