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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達的轟隆聲是此刻所有參賽選手唯一能聽見的聲音。
六秒之內從0加速到00,自然產生的作用力像一雙無形的雙手,死死按住顧沉舟的肩膀,將他壓在座椅上。數秒之前還溫柔纏綿的輕風瞬間換了一張麵孔,露出猙獰凶狠的模樣,呼嘯著糾纏在他身畔,隻等窺個空隙,就將身軀化為利劍,劃開他的肌膚與血肉。
咚!
咚!
咚!
心髒就在耳邊鼓噪,血液泊泊的流動聲被放大到他能聽清楚的地步。他張嘴想要深吸一口氣,卻被飼機湧入的風把嗓子眼堵了個結實。
他開始大笑,很大聲很大聲地笑,很放肆很放肆地笑,沒有長輩評估的目光,沒有平輩挑剔的目光,沒有男女追逐的目光,沒有敵人仇視的目光。他精神高度集中,又完全放鬆;有些車輛被他追上,有些車輛又將他甩開。
風的怒吼變成了尖叫,剛才還響徹耳際的馬達隆隆聲在不知不覺中遠去。
最早的彎道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噙著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笑容,將油門一踩到底!
銀藍的賽車和灰紅的賽車在彎道中第一次並駕。
兩位車手如同心有靈犀地在這一刻側頭一瞥。
是同樣的笑容。
一瞬的分神,賀海樓將目光重新轉向前方,同時腳下用力,賽車如同暗夜中的閃電,雷霆射出!
同一時刻,顧沉舟的目光掃向自己賽車的表盤,時速的指針已經超過數字00的位置。他感覺心髒在胸腔內快速的跳動,前方一段筆直的賽道在極致的車速下仿佛發生了輕微的扭曲。理智揪住他的耳朵大喊大叫,瘋狂卻抓住他的右腳,獰笑著將其狠狠朝油門壓去!
看台上的眾人正關注比賽情況。
陳少拿了一架望遠鏡,仔細地看了好長一會,連坐在他旁邊的專注看著賽道的溫少都分神側目:“用這玩意看著更刺激?”
“沒,”陳少收了望遠鏡,慢吞吞,“我就圖個新鮮。”
溫少無語:“你真有意思哦!”他還想吐槽兩句,賽場上卻開始報時——已經有賽車衝過第一圈終點了!
溫少連忙將目光重新投向賽道,剛好看見灰紅色的賽車緊追著銀藍的尾巴衝過線,他看了一眼大公告牌的時間,幾乎驚歎地:“還不到兩分鍾!這兩個瘋子,居然敢把速度飆成這樣子!他們真以為自己是職業賽車手?”
“賽道五千米還是六千米?”陳少一邊接話一邊看後頭那些才一圈就幾乎被甩出兩三個彎道的賽車,忍不住,“如果是我,我還真沒臉繼續開下去。”
這話才落下,一輛賽車就砰一聲撞到護欄上。
剛要接話肯定的溫少啞了啞,和陳少對視一眼,:“這個壓力……確實有點大……”
車道旁隨時待命的工作人員立刻上前搶救,看台上的人瞅瞅那個車禍的家夥還能動彈,就繼續把注意力放在賽場中。
這是沒有淘汰排位製度的比賽,但僅僅兩三圈不到十分鍾的時間,就刷下了除顧沉舟和賀海樓之外的所有賽車手:這並不奇怪,真正值得奇怪的是居然有業餘賽車手敢把速度逼近到專業級人士的地步。
真是為裝B不怕死!這一刻,看台上的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裏這樣嫉妒謾罵。
但事實上,賽場中的,真正把速度飆到00以上的兩個人反而沒有心思思考這麼多。極致的速度下,顧沉舟幾乎分裂成兩個人格,一個在專心致誌地開車加速,一個則占據更高位置,冷冷地評估這場比賽。
彎道,彎道,又一個彎道!
銀藍賽車和灰紅賽車在經過半圈的追逐反超之後,在又一個彎道距離過近差點擦上後,開始有意識的變換方向,壓迫對方的前進空間。
“總共跑多久?”看台上的溫少問。
“沒按規矩,總共跑二十分鍾。”這回換陳少緊緊盯著賽場,自從顧沉舟和賀海樓以遠超眾人平均水平的速度甩出其他賽車足足一圈之後,至少三分之二的賽車先後開出賽道,以示自己退出比賽。
溫少看一下手表,距離開始已經近十七分鍾了,“這時間過得忒快了。”他嘀咕一聲,又問,“你覺得這兩個哪個能贏?”
“不好,博運氣?”陳少。
“也許吧。”溫少不置可否。
風叫囂太久,尖利的狂笑變成喑啞的呼喊。
顧沉舟的後背緊緊貼著座椅,長長吸氣,長長吐氣,但還是沒法壓下胸口漸漸升起的鬱悶感。
輕微的缺氧狀態。
他想著,方向盤向左猛地一打,車輪緊貼著賽道邊緣從銀藍賽車的裏邊斜刺出去。
這一刻表盤速度不減反增,顧沉舟差一點沒能穩住賽車,但好在隻是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