輯二 13.王家衛的墨鏡(1 / 1)

輯二 13.王家衛的墨鏡

我有個大學同窗曾招供:有一年赴外地公幹,到站時燈火已黃昏,可他卻戴黑超,著白西裝,穿行在陌生的街市,自覺十分有型雲雲。不是古惑仔,不是明星,更不是吊客,黑燈瞎火的戴啥墨鏡?扮嘢而已。

墨鏡是王家衛的形象標簽,不論晴天陰天,白天黑夜,室外室內,隻要是公眾場合,他一律以墨鏡示人。我想,王家衛戴墨鏡,跟我那個大學同窗戴墨鏡,在心理上其實無異,隻不過他有個電影名導的身份罷了。在普通人是扮有型,在藝術家就是有台型,如此而已。

當然,我更想批評的不是墨鏡,而是電影。國際名導王家衛的影片,讓我聯想到哈佛教授李歐梵的文章,題材小資,意象華麗,內容空洞,借用古人批判南宋詞人吳文英的話,就叫“如七寶樓台,炫人眼目,折碎下來,不成片斷”。王導並非真正有思考深度的人,作為映像製造專家,這不是錯;但沒有深度卻極力假裝有深度,就是他的錯了。當年初看《重慶森林》,就覺得金城武“我跟她最近的距離隻有0?郾01厘米”之類的獨白,純屬文藝腔的做作;再看《東邪西毒》,不知所謂的獨白之外,還要祭出幾份歐陽鋒、洪七公的履曆檔案,更是故弄玄虛。

不僅影片內容扮嘢,影片拍攝也是扮嘢。沒有劇本,甚至沒有情節大綱的拍片習慣,五年磨一劍的拍片速度,最後一刻趕上戛納影展的參映方式,無不帶有做秀成分。如果說慢工出細活,為藝術而藝術,幹嗎還要拿未完成的樣片巴巴地趕去戛納的電影集市?

王晶的《珠光寶氣》、《精裝難兄難弟》裏,都有個叫“王晶衛”的藝術片導演,終日一副黑超裝模作樣,拍出了《重慶呻吟》和《東蛇西鹿》,擺明譏刺王家衛;香港電影史專家方保羅,很早就表示:“他的電影包裝得很好,特別吸引影評人和電影分析家……談論王家衛的電影很時髦,說它不好,好像很土,有點兒‘皇帝的新衣’的味道。”杜琪峰則含蓄地揶揄:王家衛實際上隻拍過一部電影,就是《阿飛正傳》。馮小剛最直截了當:我最煩的就是這個人!我並不以為他們是同行相輕。七年前我也說過:“王家衛,有點大尾巴狼!”領教過《東邪西毒》,我就再也不看王家衛了。

王家衛是港產片的異數。王家衛,王晶,標誌著港片的兩極:一個是風花雪月,一個是屎尿屁精。但實質的差別絕沒有表麵那麼大。從經營角度看,王家衛的港式精明也不遜色於王晶。王晶走大路直奔票房,王家衛則抄小道討好影評人,尤其是歐洲影評人——最終也贏得了可觀票房,這是他的“曲線救國”。王晶迎合大眾,媚俗;王家衛迎合小資,媚雅。迎合的對象迥異,但其為迎合則一。他們分別是香港風月寶鑒的正反兩麵,王晶代表了低級趣味的一麵,王家衛代表了做作虛榮的一麵。也許,正因為有了王晶,才會又有王家衛吧?

從《花樣年華》到《2046》,張曼玉老了,於是張曼玉的年華,換作章子怡的年華,可王家衛還是那點花樣。明星裝飾了他的電影,電影裝飾了他的夢——那是一個七八十年代香港文學青年的舊夢。

我還是實話實說有一說一吧,他的電影跟他的墨鏡一樣,一言以蔽之,扮嘢。

電影,隻是王家衛的另一副墨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