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見。——盧太公
“周勃?”呂雉眯著眼睛打量著跪在下麵的侄子,她記得周勃是反對呂氏為王最激烈的一個。
呂祿被呂雉的眼神打量的一個哆嗦,顫顫巍巍道:“姑母,周勃最近從一語千年請來一個道士,據說就是對付咱們呂家的。”
“一語千年......”呂雉眸光一凝,道:“宣周勃。”
太尉府中的周勃拍案而起,驚怒交加:“你說什麼?陛下駕崩了?怎麼回事?”
“陛下......陛下是被自己嚇......死的......”
周勃轉頭看向臉色變的煞白的月初,道:“月先生......”
月初緩緩閉上雙眸,他沒有想到這個孩子竟然隻是被軟禁,就嚇死了,他篤定呂後不會對自己的親孫子做什麼,卻不想......
“陛下駕崩,太皇太後必宣太尉,太尉還是先準備一二吧。”月初沉默片刻後道。
周勃一驚,隨即想到少帝駕崩,呂後必定會尋找幕後挑唆之人,難道說,呂後會尋到自己身上?他自信事情做的幹淨,是不會被查到源頭的。
他放緩了心情,對月初道:“月先生多慮了......”
“父親!”
周亞夫打斷了周勃的話,急匆匆進了書房,對著身旁的月初行了一禮後才道:“父親,宮裏的宦者令到了,說是太皇太後娘娘宣您和月先生入宮覲見。”
周勃手一抖,臉上的血色褪去幾分,若是害死天子這樣的名聲落到周家的頭上,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月初緩緩站起,對周勃道:“太尉放心,這多半是呂家兄弟想趁此機會排除異己,把罪名栽在周家頭上的計策,並沒有什麼證據。”
周勃聞言就明白了月初的意思,鬆了口氣的同時臉上帶上了幾分冷色。呂家兄弟一心要封王,為了鏟除他們這些絆腳石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真當他周勃好欺負不成!
周勃吩咐了周亞夫幾句就帶著月初上了馬車,跟著宦者令朝著未央宮而去。
再次踏上這條通往未央宮的路,月初臉上無悲無喜,眸子裏卻蘊著如墨般沉痛的哀傷。他緩緩閉上雙眸,傾聽著車輪壓在青石路上的聲音,眼前不斷湧現著那些他本不願再想起的回憶。
三十年前,沛縣一家盧姓宅子裏一位須發半白的老人抱著一個三歲大小的孩子嚎啕大哭:“伯言兄長啊......”
盧家老大盧綰站在一旁歎息道:“父親,沈伯父已經去了,您還請節哀,沈伯父地下有知也不願您傷了身子的。”
盧太公聞言漸漸收了哭聲,望著懷裏孩子與老友有七八分相似的眉眼,將孩子又摟緊了幾分,對盧綰道:“這是伯言兄最後的骨血了,日後就養在咱們家,你管好家裏下人的嘴,莫把這事情傳出去給家裏招來禍事。”
盧綰皺了皺眉,猶豫道:“父親也知,秦律嚴苛,一旦這孩子的身份被查出,咱們全家都要連坐的。”
盧太公情緒低落,神色哀戚:“若無伯言兄,咱們一家人早已被滅了滿門。如今沈家有難,咱們怎能不管沈家唯一的骨血?劉家小子如今是亭長,你去找他想想法子,務必保下沈家血脈。”
盧太公與劉太公是多年好友,劉家的三兒劉季與盧綰也是光著屁股一起長大的兄弟,劉季如今有了造化,當上亭長,保個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盧綰想起幼時家裏的那場浩劫,又想起這些年沈大儒對家裏的接濟,猶豫再三後還是咬牙答應下來。
三月陽春,殘雪消融,春風徐徐,吹綠了山,吹皺了水,吹得萬樹千枝疊錦披翠,沛縣田間的天空中飄著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紙鳶,七八個孩子手裏抓著紙鳶線,仰看浮遊的白雲和越飛越高的紙鳶,滿臉堆歡。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支箭嗖的一聲朝著天上一隻雄鷹模樣的紙鳶急射而去,那箭準頭極好,一箭射穿紙鳶,帶著紙鳶就從雲間掉落下來,仿佛真的雄鷹落地一般。
正抓著紙鳶線的孩子見自己的雄鷹被射落臉色驟然變的難看,轉身望去,果然見身後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少年左手執弓,右手左右晃動,笑嘻嘻的望著自己。
那孩子怒喝道:“沈初!你作死嗎?那是我才買來的紙鳶,你賠得起嗎?”
被稱作沈初的小少年不以為意的撇撇嘴道:“你都多大啦,還跟女娃一樣玩這女娘玩的東西,也不嫌臊,想做雄鷹就要跟我一起學騎馬射箭,咱們以後一起,跟劉伯伯、盧伯伯一般建功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