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別之後,黎裏第二次走出了王奕的基地。

這回她走出去沒人對他吹口哨了。

基地裏滿是從軍艦下來的帝國軍人,他們向她行禮,要迎接她回帝都。

黎裏還有點挺不適應的。

幾個小時前,她還是沒想起這個世界是什麼地方的小走私販呢,幾個小時後,她就成了書中世界的皇女殿下了。

黎裏不免在星艦啟動前打下的刺目光線中閉目祈禱。

如果這是一場夢,請讓我早點醒來吧。

我希望醒來後——

黎裏睜開了眼。

她扯了扯嘴角,心道:算了,醒個屁。如果祈禱真能奏效,我也不會在寧縣吃這麼多年的礦砂。

不管是什麼夢了。

就像王奕說的,能有個吃喝不愁的機會總是好的。再說了,吳琰的態度也表明當不當這個皇女,根本就不是她能說了算的。與其反抗走上一條顛沛流離的路,倒不如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

畢竟是皇女呢,雖然是個惡毒反派的身份,但聽新聞說,皇室都是有合法持有機甲權的,連證都不用去申請。一想到她馬上就能從賣淘汰機甲零件的走私販子變成能合法擁有機甲的皇室——黎裏就能想得很開。

所以她並不介意吳琰那表麵尊敬其實根本不把她當一回事的敷衍態度,也不在意這敷衍態度代表的皇宮態度,更無所謂於劇情裏她將要經曆的“孤獨”。

寧縣人都是天生樂天派,不是樂天派都沒法在這裏活下去。

她裹緊了王奕送的那條小毯子,也沒什麼負麵情緒向來迎接他的軍士們回了一個軍禮,在吳琰微挑眉梢的神情中,主動登上了軍艦。

登上軍艦時她還好心回頭提醒了吳琰一句:“不跟上嗎?”

“還是你要在這——”她轉身問了問艦道上的士兵,以著“你是不是有病”的懷疑口吻說:“在這零下十度的夜空賞景?”

吳琰:“……?”

他兩步跟了上去,以行動表明自己沒興趣在這裏停留,同時為自己辯解道:“我以為殿下在登上星艦前,會想要先回一趟家。”

黎裏聞言站在艙門邊看他。

她的眼睛是皇族一脈相承的琥珀色,在昏暗的黑夜中,顏色濃得像塊產於火山岩的黃玉。

她說:“不用回家了。”

“為了躲避您,我把木板砸了。”黎裏抬頭看了看天,用著凍得發白的嘴唇說,“這會兒應該已經全凍瓷實了。回去也什麼都拿不走。”

“看了還傷心。”她眨了眨眼,樸實道,“不看還好點。”

說完,她冷得也不願再等吳琰了,徑自進了軍艦裏。

寧縣的夜晚溫度掉的很快。

到了後半夜,幾乎是每小時三四度的速度在掉。到了最冷的時候,寧縣的溫度能到零下五十度。

到了這個溫度,走在夜裏,除非穿著全包裹的恒溫衣,否則連眼睛都會凍傷。

深知這一點的黎裏當然不會久留,她順便還問了侍從能不能給她一杯熱巧克力。

但吳琰卻好像理解錯了她的意思。

他在艦外站了好一會兒,方才哈了一聲,麵色古怪地問:“您是在指責我冒犯了您嗎?”

黎裏詫異:“您為什麼會這麼想?”

吳琰聞言些微鬆了口氣,他正要笑著說什麼,黎裏已經接口道:“冒犯這事,怎麼也得算您對著我待著的地方開光炮的這件對不對?”

吳琰:“……”

吳琰辯解:“我那是為了解救您。”

黎裏:“哦,謝謝。”

吳琰:“……”

吳琰皺眉道:“我真是為了您的安全!”

黎裏:“嗯,說過謝謝了。”

吳琰盯著黎裏看了好半晌。

她看起來直白又質樸,和他第一眼見到時幾乎沒什麼區別——仿佛提起開炮那件事真的隻是隨口舉個例子,毫無他意。

可吳琰就是覺得,她好像變了點。

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她眼中的原本的“質疑與警惕”不見了。明明知道的也不算多,可再從那小子的屋裏出來後,她再看他的時候,眼裏就莫名多了份“我看透了你”,以及“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