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6 章 顧忌(3 / 3)

侄孫推了婆家的墳,大長公主本就臥病不起,哪裏還經得住這一下?常安公主想到丈夫被那回來的那狼狽的骨灰、骨頭混雜物,沒撐住也病倒了。

章磧來的可真不是個時候!

他之前哭有幾分喜極而泣有幾分作戲,此時是真的想哭了——我怎麼這麼倒黴,攤上這麼個爹?我還能活下去嗎?鍾家沒什麼特點,如果有,就有兩點:一、護短,二、暴脾氣。公孫佳雖然是姓公孫,卻是與鍾家一體的。

他不安地四下張望,看到不少農夫在田間勞作,沒話找話地說:“哈哈,這裏倒沒有誤了農時。”

餘盛道:“看老天賞不賞飯吧。”

就把天聊死了,這些年的“天意”不提也罷。

車進了雍邑,章磧更加不安,仿佛進了個囚籠,心道:早知如此,我還不如跟阿爹在一起了。

他心裏實在不安,忍不住又四下看了看,繼續找了句話:“咱們去哪兒啊?”

“進宮,拜見太皇太後。”

“公、公孫……丞、丞相呢?”

餘盛看了他一眼:“在鍾府。”

章磧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讓你嘴欠!他帶著哭腔苦哈哈地說:“街上士子真多哈……”

“嗯,科考沒停。”

終於,車進了行宮裏,章磧舒了口氣,逃也似的下了車。再次見到巍峨的宮殿,他也是百感交集,不過前朝的官員行色匆匆,他都不認識,又嘴欠了一句:“啊,他們都是雍邑的官員嗎?”

餘盛就覺得這位殿下真是個傻逼!他耐著性子回答:“朝廷官員在變亂裏快被殺完了。”

章磧終閉嘴了。

餘盛把他送到太皇太後麵前就告退了,章磧等拜倒在太皇太後跟前,眼淚不用催就下來了:“娘娘!我的命好苦啊!”

一對沒有血緣關係的祖孫抱頭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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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盛泄憤似地在宮裏走著,中途被單宇攔下了,餘盛生硬地叫了一聲:“阿宇姐姐。”

單宇道:“怎麼樣?”

“傻逼一個,不長眼的!他媽的!不像個樣兒!”

單宇道:“他爹都沒用心管,他能長這麼大就不容易啦,哎,跟我來,咱們一塊兒去見君侯,還得再勸勸。我總覺得大長公主一走,君侯的心就得變了。”

“真的?”

“不騙你!我在君侯身邊多久了呀?君侯在乎的也就那點子人和事了。走,再勸一回。”

“也對,都三回了!”

大長公主才下葬,靈棚都還沒拆。兩人直到了鍾府,鍾府一片哀戚,這是真死了親娘了。公孫佳盤膝坐在大長公主的臥房裏,不動也不說話,鍾源雙眼通紅地坐在一邊。大長公主生前的許多用器要麼隨葬、要麼焚化,臥房裏空蕩蕩的,十分淒涼。

公主們一生好強逃難都沒哭過,也被現實給愁哭了,鍾秀娥姐妹倆是抱在一起哭,喬靈蕙在一旁勸也勸不住。看到餘盛來了,喬靈蕙擦擦眼淚:“普賢奴,看看你阿姨怎麼了這是……”

餘盛過去半跪了下來,不敢犯賤說“第三回了”,小聲說:“人接回來,送去宮裏了。”

公孫佳道:“好。召人吧。”

餘盛沒懂她的意思,重複了一遍:“召人?召什麼人?”

公孫佳扶著他的手站起來,哭聲一齊停止。她對鍾源道:“我想通了。我已經做得夠多了,再做他家忠臣,我的忠心就不值錢了。我去見太皇太後請辭,這裏,以後你們看著辦吧。”

鍾源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你要做什麼?”

公孫佳道:“離開這個朝廷。”

“你……”

公孫佳點了點頭:“保重。”

餘盛和單宇兩人過來是想請公孫佳回府再好好勸一勸她——都這樣了,他們不當人,咱也不用把他們當人看了!幹死他們算了!他們私底下與彭犀、單良乃至榮校尉、趙錦都串連好了。原本最古板的榮校尉也不反對,他一個死心眼兒,把公孫家看得極重,打從京城逃出來起他就對章氏沒什麼好感了。趙錦如今身在船上,也沒有下船的道理,她甚至在私下分工裏領了遊說容逸等人的任務。

萬沒想到公孫佳會來這一出啊!這跟咱們設想的不一樣!

公孫佳說話向來言出必行,出了鍾府,她先回自己府裏召集心腹開了個會——我要走!

趙錦道:“朝廷必然會挽留的,如此一來倒是可以提些條件的。”

公孫佳道:“文華沒聽明白,我是說,不給他家賣命了!沒意思了!阿爹走了之後,我的身家性命,興衰榮辱都係於他人之手。殫精竭慮幾十年不敢行差踏錯、事事都要照顧周全,居然沒有什麼改變!章嶟一個廢物也敢無禮!我再束手束腳,不過是自取其辱!威風一世,笑話一場!不幹了!不給他家拉犁了!不認這一家子‘君’了!”

公孫府上下既憤怒又興奮!

從京師變亂開始,這口氣實在是憋得太久了!還給它監國,還給它平叛,滾吧!單良道:“這就對了!自己幹!”這才是他認識的公孫佳!

在此之前,他們的密謀裏,什麼造祥瑞啊!煽動萬民請命啊!神棍編故事啦!往上給公孫佳找祖宗啦!假托神佛啦!統統都考慮過了。畢竟得要個“合理合法”的借口,以臣纂位。是吧?不得編點天意?

到了公孫佳這兒,啥都沒用,直接掀桌了:老子不跟你們這桌玩兒了!掰了!你愛跟誰當“君”跟誰去!爺不伺候了!

就是這個味兒!

熟悉的感覺回來了!

彭犀也興奮得要命,來回踱著步:“接下來,接下來……”

他們的計劃裏,接下來是封王、加九錫,追贈三代,上朝不趨、讚拜不名,再接下來就是立個傀儡,然後禪讓!然後就是剿平前朝餘孽!

現在老大把牌都扔了,不按套路玩了啊!

彭犀所有的計劃都被掐斷了,他轉了八圈之後站住了,問了一個蠢問題:“接下來怎麼辦?”

公孫佳道:“什麼官爵我都不要了!這裏的一切都留給他們。私兵、佃戶是我家自己掙來的,誰也別想搶走!願意跟我走的,一起吧,往北走,那裏有一座新城,當年是我籌建的,汪鬥很熟的。就算不去那裏也沒關係,咱們去草甸子上轉一圈兒,再殺回來。”

彭犀的想法是占據雍邑的,不過既然公孫佳有計劃,那也成!放棄雍邑十分可惜,不過從道義上講這樣更合適。他喜歡這樣的氣魄!

餘盛卻不幹了:“我不走!阿姨也不走!憑什麼呀?大好河山,憑什麼讓給不配的人?!”

眾人驚訝地看著他,本以為最激進的應該是單良,沒想到居然是餘盛!餘盛道:“就把天下讓給庸人禍禍了?”這不科學!

公孫佳道:“我必須走。”

餘盛道:“咱就甭費這個事兒了,他們還得把您請回來!不信您等著看,隻要他們要做順臣順民,光一個章嶟就夠他們受的了……唔……”

彭犀捂著他的嘴把他按了下去,這狗屁熊孩子成家立業了也依舊是個傻缺!這話能這樣說嗎?

單良問道:“妹妹和小元……”

公孫佳道:“妹妹接著追擊章旦,讓小元帶兵回來。”

“那梁平可就有喘息之機了。”

公孫佳搖搖頭:“那裏有霍叔父,逼得太急也難看。且還有周廷,有章嶟,梁平與南方士人未必處得來,他們且有一亂!小元,回來正好,接了妹妹,收拾整齊了重新開始。如果沒有異議就開始吧!”

說幹就幹,直奔行宮。

行宮裏一對臨時湊起來的祖孫剛剛哭完,太皇太後招呼章磧換身衣服吃飯,章磧根本吃不下去,說:“我得去大長公主府致奠。”

太皇太後又愁上了,道:“我瞧著這回怕是圓不回來了!”

“怎麼?”

“你不知道……”太皇太後細數公孫家的來曆以及公孫佳與鍾家的關係,“那哪是外婆呀?她就沒有親阿婆,這個就是了!你尋思尋思,這跟一般的外婆能一樣嗎?”

“可也不能不去呀。”

太皇太後開始罵章嶟,章磧聽了也覺得解氣。兩人正恨著,公孫佳進宮來了。護衛們請出祖孫倆到前殿上去,祖孫倆都是一驚!還以為公孫佳是要算賬來了,這可怎麼辦?哆哆嗦嗦地到了殿上,隻見群臣也都來了。一些大臣還什麼都不知道,品級低一點的還有新入職的新人,更是什麼都不懂了。

容逸還在低聲詢問公孫佳:“你要做什麼?好歹說一聲我好有個準備。”

公孫佳守口如瓶,直到太皇太後在座上坐了,公孫佳命人給章磧在下麵設了把椅子,才脫下了冠帶,雙手捧著對太皇太後請辭。

太皇太後還以為她要收拾章家人來泄憤,那知她是要走,問道:“請辭?你要幹嘛?你不用丁憂啊!”

公孫佳道:“以後再難為章家臣了,我走。雍邑一切都在,我已派人去請趙相回來,接下來的事,娘娘與他、與滿朝文武商議吧。。”

太皇太後頭上如同炸了一記響雷:“你你,你要去哪兒?”

“我還有點兒家當,帶著老婆孩子去放羊吧。還好,姓公孫的祖墳在哪兒也不知道,也沒得刨。帶上先父遺骨走就是了。我家私兵不能給娘娘,朝廷的百姓、錢糧,依舊是您家打下的江山。您放心,章旦那裏,他是叛逆,妹妹會繼續追剿,直到誅滅為止。我已下令元錚就地整頓,霍雲蔚也在那裏、梁平也在那裏,您要不想把兵馬交給他們,就讓元錚把兵馬帶回來,如果願意交給梁平,可以就近接管。至於上皇,你們接回也罷,就讓他在賀州也罷,也是您家的事,與我無關了。君家天下,恕不奉陪。”

公孫佳說完,轉身就走!

章磧癱軟在了椅子上——我這都遇到了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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