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就是買地的好時候呀。”德妃說。
這事兒哪兒都一樣,隻要有災,窮人日子過不下去了,賣田地房屋,賣妻子兒女,那就是富人兼並擴張的好時候。災,富人不帶怕的。
公孫佳又細了一點南朝的情況,可再多,德妃也就不知道了。
公孫佳命人把她們母女送去了章磧府上,就召來容逸等人細說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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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先問:“你們認為有幾分可信?”
鍾源道:“八分。”他為南下做足了功課,不但派了商人仔細打聽,也在邊境上下功夫。南朝宮廷裏的事情他可能不知道,但是南朝百姓的生活確實是這樣的,可以說是民不聊生了。
趙司翰很感慨:“霍雲蔚這個運氣啊!”霍雲蔚的品行是沒得好,運氣是真的差勁。
公孫佳道:“不管他運氣如何,咱們可以開始準備上了。”
妹妹道:“現在是不是倉促了些?他們雖然內部有隙,但是還沒有到完全腐敗,咱們的兵馬、糧草也沒有完全充足,有點勉強了。”
容逸很欣慰地道:“殿下說得對,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手裏沒有網,魚遊到了跟前也拿不住,還是要退回去把織網好才行。臣以為,要趁著天時加緊屯田,舊京的營建倒是可以放一放。”
彭犀道:“舊京那裏也不能停,慢一些就是了。大軍南下,那裏是要做樞紐的,不能不管。”
幾人又對舊京的規劃重新做了點調整,公孫佳看看元錚又看看妹妹,說:“小元,得閑帶妹妹去舊京,帶一帶她。”妹妹是唯一繼承人,繼位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繼承”與“掌握”是有區別的。章砳倒是繼位了,看看現在是個什麼熊樣?妹妹當然比他好太多,可妹妹的處境也不是章砳能比的!
妹妹的未來會很困難,她需要比男性皇帝做得更優秀才能夠不被挑剔。而要做到優秀,第一是保證她的認知沒有問題,第二就是她的施政方略能夠被“實施”。如果沒有威望,別人不聽她的、不去認真執行,她就算再明白,也是無用的。
公孫佳就是要讓妹妹先建立威望。
妹妹與她不同,她是從無到用一點一點積累起自己的勢力,在這個過程中人人都信服她。妹妹生下來就是“繼承人”,沒有這個過程,也就缺乏這樣被認可的經曆。公孫佳先讓她領兵追剿章旦,現在是讓她跟著元錚去舊京做統一的準備。
古來軍功最重!
同時,舊京還在恢複中,也有屯田也有種種的問題,讓她實地接觸庶務,對她以後也有好處。舊京的建設規劃等等,也可以鍛煉她的能力,讓她從中學習一些技巧。
元錚道:“好。”
妹妹問道:“那您呢?”
公孫佳道:“我就不給你們再添麻煩啦。”在雍邑,她也有事要做。糧草的準備啦,人才的儲備啦,還有對統一之後的一些規劃。全國的交通網,對南方士族的處理,南方本地士族的勢力必須削弱!她鐵了心要往南方推行科舉,這不得準備能員幹吏麼?
單良道:“您怎麼會是麻煩呢?章砳才是南朝的麻煩!”他笑得不懷好意,“咱們不妨給他們再找點麻煩!”
妹妹高興地催促:“要怎麼做?快說,快說!”
單良道:“既然南朝已然起了內訌,不妨給他們加把勁兒,推他們一把。”
彭犀也來了興致:“離間計?”
單良笑道:“知道我者,老彭也。”
單良的計劃分為三步,第一,要確認張德妃帶來的內訌消息的準確性,同時把德妃不確定的內容給確定了。天南地北,原本消息不通,現在有了一個明確的目的,再去確認消息就會容易一點。
第二步,如果消息準確,那就開始針對南朝。確定好了要針對誰!單良認為結點是章砳,要讓他有疑心。然後就是安排一封書信,要讓邊境上的南朝守軍搜查到,這封信是寫給霍雲蔚的。
內容如下:您是忠臣,但是您的忠誠有用嗎?章砳還是被他的外公挾持,南方士族根本沒有忠心,他們就是要個傀儡而已。他們已然在偷梁換柱了,等到把你們這些忠心的人從朝廷裏驅逐出去都換上南人,就是他們謀朝纂位的時候了。我們會優待章磧,你覺得南人會優待章砳嗎?章砳連自己的愛妾都保不住!堂堂天子,章砳淪落到這樣的下場,您覺得自己就對得起太-祖太宗了?不如與我們聯手,保證善待章砳,您也能對得起太-祖太宗。
我這兒有二十年前南方的土地人口籍簿,你對比一下,短短二十年,他們兼並了多少土地、隱瞞了多少人口。這樣還能說南人心向朝廷嗎?你們就快完了。
隻要您答應了,我保證暫時不與梁平動手。知道您敬重忠臣,梁平確實忠心,我們保證他和他的家人的安全,不追究他的兵士。可以讓他的兵士去屯田,墾出來的田歸各人所有。
第三步,是己方的配合,反正現在也沒到南下的最好時機,就暫時按兵不動。配合信上的話。
彭犀道:“你的意思很好了,怎麼寫還要斟酌一下。”他更缺德,一定要加上一句“就像咱們上次說的”,表示已經有所勾結。m.X520xs.Com
趙司翰對公孫佳道:“就當是幫霍雲蔚試一試章砳的信任。”
容逸道:“掛念舊時交情,讓他離開南朝中樞也是對他最好的。”
彭犀接著說:“如今已成敵國,對他心慈手軟,不知有多少將士要白白丟掉性命,現在誰是敵、誰是友還是要分清的。離間計,本來就是這種時候用的。這是機智,不是陰謀。”
公孫佳道:“道理我都懂,心裏難過罷了。不必在意我這點想法,隻要可行,就做。”
單良一拍大腿,表揚道:“這就對了!”
彭犀趁機把事情設定:“那就……以驃騎的名義給霍雲蔚寫信?”
公孫佳緩緩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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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錚帶著妹妹去了舊京,公孫佳就留在雍邑,有鍾秀娥、鍾英娥姐妹倆照顧她的起居,又把她養胖了一圈。離愁別緒竟不能使她消瘦。
鍾英娥一是自己太寂寞了,跟姐姐一處說話也能解悶。二是最大的依靠就是外甥女公孫佳,無論如何也得跟公孫佳這兒多刷點存在感。再則,她還是想幫鍾源說說情。與鍾秀娥就時常念叨著,哪有把男人一直養在家裏不讓出去闖蕩的呢?
鍾秀娥也覺得有理,不免對公孫佳念叨了一回。
公孫佳道:“我們的安排,不對你們講,你們也別問。”
兩人就又不敢問了。
公孫佳想,總不給鍾源交個底他怕也心裏難安,算了算日子,也是時候開始準備了,於是找鍾源做了一次長談。親自拿下賀州是不可能的,公孫佳想把這個任務交給妹妹,或者至少是元錚。她給了鍾源另一個任務——與元錚呼應。元錚、妹妹對梁平,鍾源就去掃蕩南方士人的兵馬。
元錚居中,鍾源居左,右路公孫佳想交給薛維。薛維是公孫家的老人了,此時張禾、黃喜已然去世,他就是個老資格,倒也壓得住。北方的邊境交給鄧凱等人駐守,北方太冷了,薛維上了年紀,還是往南調一調的好。平定了南方,薛維就可以回京養老了。
鍾源道:“你隻有妹妹一根獨苗,怎麼能讓她涉險呢?還是讓小元與她坐鎮舊京,不要輕易出征的好。我比梁平是有所不如,然而現在我們兵力強於梁平,為何不可一試?”
公孫佳道:“你不能去攻打賀州,你還要做賀州的好人呢。”她的安排是,妹妹或者元錚,或者就這爺兒倆拿下賀州,然後常安公主她是要回賀州的,她不能被鄉親戳脊梁骨。讓鍾源或者哪個鍾家人護著她回去,就地任賀州的地方官。元錚唱白臉,鍾源去唱個紅臉。
元錚和妹妹不同,尤其是元錚,他跟賀州沒啥意義,打就完了。鍾源在賀州可是有各種舊姻親的,他可以不管這些,很好地執行任務。但是別人會怎麼說他呢?說他心狠?還是說他為了功績不管人情?
就很煩。
鍾源與南方士族沒什麼交情,就可以放開手腳去幹,把冥頑不靈之人直接送地府裏去。
公孫佳的安排,確實有捧自己女兒的私心,對鍾源也不可謂不厚道,是為鍾源著想了。
鍾源問:“真讓我領兵南下了?”
公孫佳道:“哥哥,當年外公栽培咱們倆,就是我守京你出鎮。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領兵的本事!我當心擔心你的安危!可是你是我哥,我不是在養豬!圈起來是安全了,可沒有危險就沒有功績沒有威望。”
鍾源眼中流下淚來:“你還是沒變,還是懂我,還是那麼的體貼。”
公孫佳道:“這是誇我呢?”
鍾源抹了一把臉,說:“其實,姑父去世的時候,我們都想你能夠無憂無慮一生平安。因為‘說話算數’四個字是要憑自己的本事、吃無數的苦來換的。可你是個病孩子,咱們就想你能活著就好啦,誰也不想叫你吃那個苦。反過來想想呢,又不甘心。靠別人,就是自己做不得主,任由別人安排。我是小時候就沒爹的人,你的處境,我懂。隻要你有那個心氣兒,我願意背著你去跑那一趟,那樣你就要吃苦頭。後來,後來,我竟幫不上什麼忙,看著你那麼的難。我心裏的難過,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