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冥心中疑惑滿臉陰沉的步入前院時,看著眼前的一切以及耳邊傳來的嬉鬧聲,終是明白了火鳳說到這對聯一事為何吞吞吐吐。幾年前在臨江鎮之時對聯亦是對方負責,那時雖然字醜了點,影響美觀,但怎麼來說也終究是一副對聯。

這次在為各自獸獸分派任務之時,對方摩拳擦掌再三保證之下這寫對聯和貼對聯一事便落在了對方的身上,可是他怎麼就忘了幾年前對方是孤身一人,而今,對方是一整大家子,一個個搗蛋的本事與無痕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一個個大的小的臉上身上甚至是雙手皆滿是黑色的墨跡,地上飄散著的紅色碎紙片,以及桌上擺著的大紅紙上一灘灘的黑色墨跡,簡直就是一場混戰,以無痕為首,各自手中一隻毛筆,沒有動用任何的靈力,單憑著自身身體素質,上躥下跳的相互抓弄著對方,用手中攢著墨汁的毛筆朝著對方的臉上畫著,狠一副合家歡樂其樂濃濃的景象。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無痕……”

此話一出,頓時笑鬧聲嘎然而止,時間有那麼一瞬間的靜止,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聲音的出處,當看到冥一身紅衣臉色鐵青的站在那,尤其是那紅袍上一連串黑色的印記,如同點點的墨梅暈開在衣襟處,連帶著在對方的臉上,黑色的墨汁還在蔓延擴張領土……

“啊,冥管家來了,快逃……”

“黑叔叔來了,快跑啊……”

“吃兔子的妖怪來了……”

“我不要關黑房子,我不要下地獄……”

“爹爹,娘親,乖乖我先跑了……”

一連串的驚呼聲在這前院炸開,那一隻隻幻化成人形原本玩得正歡的某堆兔子在一聽到這話,頓時驚做鳥散,逃得飛快,原本熱鬧的前院在此時除了地上隨處亂扔的毛筆紅紙之外便隻剩下無痕以及小兔兩人站在那,與冥四目相對,而那小兔沒那膽子逃跑,更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夫君,大難臨頭各自飛在小兔這是永遠得不到印證。小兔照舊揪著無痕的衣袖躲在其身後淚眼汪汪的瞅著冥王,完全忘記了自己滿手漆黑。

耳邊傳來的這一聲聲驚呼以及眼前的這極具喜劇的一幕,讓冥眼角微抽,都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十惡不赦,這副景象若是看在外人的眼中,那絕對會以為自己是欺男霸女順帶欺負弱小之人,一個個把自己當瘟疫般看待,懼怕自己,他若是做了什麼它們的這番言論還有理可依,可是他什麼都沒做過,這何來如同羊見到狼般的模樣。

“咳……咳,冥管家,你、你來了……”

無痕自知有錯在身,異常尷尬的扔掉手中的毛筆,用手抹了抹臉上的黑印,想抹幹淨,卻越抹越黑,整張臉除了那紅色的眼睛格外醒目之外,便全是黑。

冥從懷中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黑印,再看了看身上紅袍上的墨跡,終是忍住不想發火,如今之計便是在那小女人回來之時把這風府布置得如同人間這般喜慶一點,讓她開心開心。

大手一揮,包括自己在內的三人身上皆幹幹淨淨,那些已經作廢了的紅紙此時竟恢複如新的疊在大桌上,毛筆也各歸各位,原本髒亂不堪的前院變得整潔萬分,仿若之前所有的一切皆不過是幻象。

“冥、冥管家,主、主人說了,在這院內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動用特殊力量,一切都得依靠自己雙手來完成,這樣才有意義……”

輕塵的話,無痕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若非這般,它怎麼可能連裁紙都裁歪了。

“你是說這處地方由你親手把它恢複成原樣更為妥當?”冥隻是瞄了眼無痕,不動用靈力,不用特殊的力量,所以這些獸獸們連掛個燈籠都如同其他府上的仆人那般爬著梯子掛燈籠。

“額,這、這個當然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我們得趕在主人回來時把這裏的一切弄好,給主人一個驚喜!”

無痕一聽冥說要讓他親自動手收拾,雙手不自在的搓了搓,賠笑的說道,在其他獸獸的麵前它是老大,可在這冥的麵前,它憋屈啊!

“過來……”

冥挽起衣袖,把紅紙鋪開,瞥了眼戰戰磕磕站在那的無痕以及身後的小兔子,喚道。

“冥、冥管家,你、你有啥事盡管吩咐……”

嘴上是這般客氣的說著這話,可是腳下的步子卻是在一步步的向後退,比起白老大,它更怕眼前之人。雖然對方已經不再是冥王,隻是它們府上的管家,可是對方身上那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如同地獄之中的陰寒之氣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心驚膽戰,難以親近。

現在主人不在,白老大也不在,整個府內能與他匹敵的沒有一個人,自己闖了這麼大的禍,對方若是計較的話,那豈不是……

冥隻是瞄了眼那正慢慢朝著自己遠離心口不一的無痕,嘴角微微上揚,可是這笑容配合著對方殷紅的眼眸,和嘴裏脫口而出的話語,讓無痕和小兔更是害怕不已:“剛剛玄武它們說廚房準備的獸肉不夠,不知那女人喜不喜歡吃兔肉,若是再弄些兔肉的話,紅燒清蒸油悶應該味道都不錯。”

“冥、冥管家,兔、兔肉一點都不好吃,真的,一點都不好吃,主人也不喜歡吃,主人隻喜歡吃餃子。”

“餃子?”

冥手中毛筆略微停頓了片刻,抬頭看向眼前頭點得像雞琢米的兩位,他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猶記當年,她的確是對餃子情有獨鍾,而他有幸吃到她親手所包的餃子,那麼今日,該換一換了。

片刻之後,冥停下手中的筆,朝著已經縮到角落裏的無痕夫婦招了招手,命令道:“把這些都好好的貼起來,這次,別搞砸了,否則的話,今晚的飯桌上便是以兔肉為主食。”

無痕和小兔子兩人聽著冥那威脅的話語,身形微顫,牙齒咯咯作響,急不可耐的點點頭,熱切的盼望著冥離開這,它們不想變成盤中餐。

“是、是,我們保證完成任務,冥、冥管家,你、你要不去廚、廚房看看,小夢夢它……”

想讓對方離去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其他的方式轉移對方的注意力,而此時廚房的確有些問題需要眼前之人解決。

聽著無痕的這話,廚房,冥額頭隱隱作痛,這些獸獸同為那小女人的契約獸,相互之間有一定的感應,既然無痕說了此話,那廚房定是出了問題。

一個瞬移來到廚房外,還未走進,便聽到裏麵劈裏啪啦鍋碗瓢盆聲聲作響,原本因無痕而起壓下去的怒氣又撲騰的升了起來,那小女人不在家,這群魔獸便如脫韁的野馬一般,讓他們做點事情都能惹出更大的麻煩。

推開房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一團白麵就這般毫無預兆的朝著冥的臉上打來,冥身形一閃,躲過其一,卻躲不過其二,紅色的衣袍上印著數個白印之後,整個廚房終是安靜了下來,隨著眼前的視線逐漸清晰,冥如願的看到了整個廚房的一切。

包括夢魘在內的廚房所有人一個個如同麵人一般頭發眉毛皆白,獸獸們手中拿刀的拿刀,拿擀麵杖的拿擀麵杖,麵麵相覷的看著突然進來的冥,比之前的無痕那群小兔子淡定多了,一個個白色的臉上扯出一抹微笑,尷尬的打著招呼:“冥、冥管家,你、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冥管家,飯還、還沒做好,你、你先出去吧,這裏有些髒……”

“冥管家,主、主人來了嗎?”

唯有夢魘鎮定自若,放下手中的刀,說了句:“冥管家是來幫忙包餃子的嗎?主人喜歡吃這個,我們打算今晚年夜飯吃餃子。”

冥看著廚房的一切,忍住把眼前的這群人一個個扔出去的衝動,再次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點了點頭:“嗯,把這收拾幹淨。”

說完,用手把身上的麵粉拍幹淨,冥挽起寬大的衣袖,看著身前的大麵團,拿過身旁獸獸手中的刀和擀麵杖,長歎一聲,回想起那次與輕塵一起包餃子的過程,用刀切開那一大團的白麵,開始忙活起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葉孤雲。

一身白袍的老者看了眼與自己相對而坐的男子,持黑子落於眼前石桌擺放著的棋盤之上,嘴裏嘮叨著說過不下百遍的話語:“她已經恢複了所有的記憶,你也等待得夠久的了,為何不去尋她?偏要在老頭我這騙吃騙喝。”

“這是天界,可不屬於你一人,這也是我的地方。”

被問的金發金眸男子手持白子一臉淡定的專心的盯著眼前的棋盤,片刻之後,落下一子,挑了挑眉,道出這般事實。

“我說你這人,老頭我看盡世間百態,六界生死,卻搞不懂也看不透你,為了尋她世世輪回,孤獨終老,如今好不容易尋到對方,而對方也懂得了人世間的喜怒哀樂,懂得如何愛人,記起了所有的一切,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如今你倒好,拱手相讓!那你這一世世的輪回又算什麼?好玩?體驗人生?”

老者被對方這般淡定的態度搞得有些氣悶,一邊下著手中的棋,一邊問道。

“誰說我拱手相讓放棄了?”

金發男子抬頭看向與自己相對而坐的老者,一副胸有成竹的說著這話,他什麼時候說自己放棄了對方?

“那你現在坐在這裏幹什麼?那現在她身旁之人又是誰?”

“我愛她,但是並不代表我一定要在她身旁陪著她,而坐在這便是放棄,我們擁有無盡的生命,未來還很長,何必急於一時。這麼長的時間都等過了,這才多長時間,我愛她,也不想讓她麵臨這般艱難的抉擇,等她在人界玩膩了,自然會回到這裏來,這裏才是她的終點站,我隻是在這等她而已。”

葉孤雲笑言道,若是凡事斤斤計較,太過執著,隻會讓她為情所累,他又何必逼迫她至此,隻要肯定她會回來,星隕日落,他都還在這天界等著她。

“聽你這麼一說,倒成了我這老頭當初自詡聰明了,原本與她做賭,引她入局,想讓她曆經輪回沾染上人的七情六欲,懂得哭懂得笑,懂得什麼是愛,不至於那般無愛無求,而今,老頭我贏了這賭,也改變了她的心性,可你、你卻這般態度,不抓住機會……”

“原來當初你與她的一賭為的是我,我以為你不過是想讓她懂得人間悲喜,以至於更好的安排他人的命運……”葉孤雲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想不想知曉這賭局的籌碼是什麼?”老者撫了撫手中那白花花的胡子,笑眯眯的看著眼前的葉孤雲問道。

“還有籌碼?她若輸了如何?”葉孤雲感興趣的問道。

“小子,想知道,那就讓我三子,我便告訴你……”老者用手指了指棋盤之上已被團團包圍著的黑子。

“輸了便是輸了,怎可悔棋,你也太賴了。”

“讓我三子,我便告訴你,如何?”

其實輸贏又有何重要,至少輕塵不曾後悔與對方賭的那一局,她輸了,卻得到了白澤全心全意的愛,得到了獸獸們的真心相對誓死追隨,得到了太多太多,這一次的輸,她心服口服,也是他們讓她明白,她是重要的,而不是天界可有可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