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三天後傍晚。 [肯替格依爾王府宅內。 [幕啟。 [這是協領府會客廳。左側斜牆懸掛一幅《猛虎嘯月圖》，兩側是“萬 裏風雲三尺劍，一庭花草半床書”隸書對聯。另一側紅木椅上，擺放 著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等物。 阿依麗豔 （唱）夜色深沉月無光， 茫茫大地不見情郎， 身陷囹圄常懷念， 阿哥呀——在哪裏？在何方？ 卡皮在，人不見， 絕食三日表衷腸， 想親人，盼月亮， 思念阿哥和額娘。 [舞台燈光漸弱，天幕映出“三場” 阿依麗豔和喜勒特根相依一起的剪影。 合 唱 月兒圓圓水流長， 山巒疊翠鋪銀光， 軟禁獨自難寢臥， 仰望明月到天亮。 [燈光複明。 阿依麗豔 （唱）嘎仙洞前遭劫難， 三日煎熬似三年， 阿哥何處無音信， 阿妹兩眼淚如泉。 [一陣腳步聲漸近，孟力千走上。 孟 力 千：嫂子。 阿依麗豔：你——是你？ 孟 力 千：（看看後麵）我來替阿爸頂債好幾天啦。昨天才知道你被他們抓來了。 阿依麗豔：你可知道喜勒特根和額娘的消息？ 孟 力 千：（輕聲地）喜勒特根回部落接額娘的那天晚上，不知誰告了密。紮莫彥帶兵丁將仙人柱團團圍住。阿哥正要逃走，突然一槍—— 阿依麗豔：（急切地）喜勒特根他—— 孟 力 千：額娘用身體擋住了射向阿哥的子彈，阿哥他也昏了過去。 [阿依麗豔癱瘓在椅子上。 阿依麗豔 （唱） 蒼天為何不睜眼？ 神靈為何不靈驗？ “戈達·耶蘭”你在哪兒？ 鄂家兒女眼望穿。 阿哥如若有好歹， 阿妹決不獨自在人間！ [阿依麗豔慟哭不止。 孟 力 千：嫂子，額娘已死，哭也沒用。還是想想活著的吧。（欲走，忽又轉過身來）喜勒特根也被抓來了，聽說，隻要他說出石匠的活動地點，立刻放了你們倆。 [紮莫彥提著燈籠蹣跚而上。 紮 莫 彥：誰在這兒？ 孟 力 千：大管家，是我。奉王爺之命來侍候新娘。 紮 莫 彥：（用燈照照）是……是他媽的你呀！孟……孟力千，你好好幹，王爺虧不了……你！（見阿依麗豔）姑娘，你……你餓了吧，不吃飯怎麼行？孟力千，快……快去給新娘取飯來！ 孟 力 千：是！（提著燈籠走下） 紮 莫 彥：（見桌上的綾羅）選……選好了吧？這可都是上等貨呀！有……金鐲子，銀……銀耳環，還……還有蘇州的織錦，杭……杭州的彩……彩緞，印度的綢……綢子，還有…… 阿依麗豔 （唱）我視金銀如糞土， 隻穿粗衣不愛綢。 [阿依麗豔將桌上的金銀綾羅全部推落地上。 紮 莫 彥：這可是王爺親自挑選的，既然你看不上眼，我去稟告王爺。（欲走） 阿依麗豔：慢著！紮莫彥，我問你。 紮 莫 彥：（嘻嘻地）姑娘，聽您的吩咐。 阿依麗豔：是誰用槍打死了我的額娘？ 紮 莫 彥：這……不知道！不過……不是我，不是我！ 阿依麗豔：那好！我再問你，是誰把喜勒特根抓來的？ 紮 莫 彥：這—— 阿依麗豔：（緊逼）又不是你？ 紮 莫 彥：不！是我。不過……我也是差不由己呀。你想想，拿著王爺的俸祿，不聽喝行嗎？不過……可沒傷著他，我可以向天神“恩都力”發誓！ [紮莫彥跪倒在地。孟力千提著食盒走上，紮莫彥忙站起。 紮 莫 彥：孟力千，把這些綾羅都收下去。（輕聲地）把葛瓦依爾請來。 孟 力 千：是！（收拾後走下） 紮 莫 彥：（從食盒中將食物取出）多麼好的美味佳肴，這些鮮野味兒，我都很少見。 [紮莫彥為阿依麗豔斟酒，葛瓦依爾走上。 紮 莫 彥：你來得正好，快勸勸你的女兒吧。（將一杯酒喝下，又倒一杯遞與葛瓦依爾）來來，先喝杯酒。 [葛瓦依爾接杯，一飲而盡。 紮 莫 彥：（輕聲地）要耐心，別忘了王爺的囑托。（走下） 葛瓦依爾： 阿依麗豔，我的閨女喲—— （唱）觀天罡，夜無光， 訴說女兒有災殃， 催促阿爸來看你， 指明迷途亮堂堂， 說你得罪神靈使， 說你叛逆罪難當。 阿依麗豔 （唱）說什麼得罪神靈使， 說什麼叛逆罪難當， 分明是你把我當做搖錢樹， 分明是拿我做加官晉爵的槍。 可歎額娘死得早， 你卻喪盡阿爸的天良。 風塵攜手是情侶， 仇人見麵動刀槍。 要我嫁到協領府， 除非大地荒蕪日月無光。 葛瓦依爾：阿依麗豔，你不替阿爸著想，也該替你丈夫喜勒特根想想啊。王爺不就是要你們說出一個石匠的下落嗎？為了夫妻團圓，也…… 阿依麗豔：哼！我早看出來了。 葛瓦依爾：看出來了什麼？ 阿依麗豔：你為了活命巧費心機，可出賣自己的親生骨肉！ 葛瓦依爾：你——可別怪我無情！ 阿依麗豔：我們已無情可言！ 葛瓦依爾：你——嗐！（欲走） [紮莫彥和肯替格依爾走上。 肯替格依爾：等等。看來你也沒說通。 [葛瓦依爾氣急敗壞地走下。 肯替格依爾：（見阿依麗豔）美人！哈哈—— （唱）沉魚落雁難相比， 閉月羞花還差不離， 你來王府我心歡喜， 見不到你我暗著急。 這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才是色不迷人人自迷。 紮 莫 彥：（指著桌上的食物）這是王爺親手做的手把肉，請姑娘品嚐。王爺帶你如貴賓，可別不識抬舉，辜負了王爺的這片心。 阿依麗豔：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隨手將桌上的食物全部打落在地） [紮莫彥欲怒，肯替格依爾阻攔。 肯替格依爾：阿依麗豔—— （唱）別發威，莫逞能， 肉菜落地不心疼， 你爹將你許配我， 你享富貴他光榮。 王府家眷多顯貴， 牧民的婆娘隻有窮 。 阿依麗豔 （唱）貧窮禍福非天定， 北風煙（兒）雪花不紅， 協領凶殘誰不苦？ 王府勒索誰不窮？ 肯替格依爾 （唱）凶吉禍福神來定， 富貴榮華命中行， 前世有緣來相會， 王爺愛你是真情。 阿依麗豔 （唱）黑雲壓頂天不晴， 狼群串行刮腥風， 欠債必須要還錢， 殺人遲早要償命， 馬蹄坑淺難蓄水， 激浪難阻魚打挺， 深淵擋不住猛虎跳， 陰雨過後天必晴！ 肯替格依爾：好！好一個魚打挺，好一個天必晴。看來你已經叫那個石匠給赤化了——那好吧，咱們談個條件。 阿依麗豔：跟你有什麼條件可談！ 紮 莫 彥：別把話說得太絕。 肯替格依爾：用你們夫婦換取石匠的下落，怎麼樣？ 紮 莫 彥：王爺可是寬宏大量。姑娘，哪頭重，你可掂量掂量。 阿依麗豔：閉上你的狗嘴！什麼寬宏大量？無非是狐狸向棒槌鳥唱讚歌，目的都是吃肉，喝血！ 肯替格依爾：（惱怒地將茶杯摔在地上）臭娘們，難道你不怕死？ [阿依麗豔無動於衷。 [肯替格依爾手一揮，兩兵丁架著喜勒特根走上。 肯替格依爾：你們談談吧！（走下） [阿依麗豔慢慢轉過身來，發現躺在地上的喜勒特根，急忙跑上前去。 阿依麗豔：阿哥！阿哥！你醒醒。 （唱）一見阿哥血淋淋， 如同鋼刀插在心， 都是阿妹牽連你， 讓你受害如此深。 （白）阿哥—— 喜勒特根 （唱）朦朧聽得阿妹喚， 想必阿妹在眼前， 許是夢中勿睜眼， 許是身在兩地間。 （白）你——阿妹，怎麼在這？ 阿依麗豔 （唱）你接額娘下山走， 三日不見你回轉， 群鳥叫，雉盤旋， 豺狼闖進山洞前， 掠我進這協領府， 夫妻總算見一麵。 喜勒特根 （唱）你可知額娘死得慘， 你可知鄉親遭劫難， 恨不能生雙翅飛出紅牆外， 與抗聯打日本，奪王府， 鬧個人仰馬翻！ [喜勒特根痛苦地暈厥過去。 阿依麗豔：（哭喊）阿哥！阿哥—— 喜勒特根 （慢慢睜開眼） （唱）阿妹呀，我死後別悲傷， 把我埋葬在阿裏河旁， 遊魚逆浪勤擺尾， 河流日夜把歌唱， 阿妹呀，假如我流盡血一腔， 把我埋葬在山巔上， 任憑風雪常吹打， 我會鍛煉得更健壯， 阿妹呀，莫哭泣，別悲傷， 報仇雪恨全憑你， 帶上槍支走他鄉。 “戈達·耶蘭”你去找， 定叫協領王府底兒朝上！ [喜勒特根、阿依麗豔兩人相依在一起。 [肯替格依爾、紮莫彥走上。 肯替格依爾：好一對恩愛夫妻。其實，本協領也不想拆散你們，可也不能輕易地將你們放掉！ 紮 莫 彥：如說出石匠的下落和同黨…… 肯替格依爾：不僅立即釋放你們，還可得黃金十六兩，獸皮百張。 紮 莫 彥：這可是一舉兩得呀！ [喜勒特根坐起身來，向紮莫彥擺手，紮莫彥走近，喜勒特根猛地一拳將紮莫彥打倒在地。 肯替格依爾：好你個窮鬼野西林，來人哪！拖下去狠狠地打！ [阿依麗豔緊拽喜勒特根不舍，肯替格依爾拽掉阿依麗豔的“卡皮”。 [阿依麗豔與肯替格依爾爭奪“卡皮”，肯替格依爾不給，阿依麗豔狠咬了一口，被肯替格依爾一腳踢得昏厥過去。 肯替格依爾：你他媽屬狗的！ 紮 莫 彥：（拾起“卡皮”）王爺，這準是他們的定情物！ 肯替格依爾：（看著“卡皮”，思忖片刻）先把喜勒特根放了！ 紮 莫 彥：放了？逮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呀！ 肯替格依爾：你懂個屁！不丟肉怎能得到珍貴的皮毛！ [兩人露出奸笑。 [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