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翌日黃昏。 [奇奇嶺山峰嘎仙洞外。 合 唱 王府座上盡豺狼， 砸骨吸髓逞凶狂。 多少鄂男遭橫死， 多少鄂女守空房， 寫不盡這世世的家仇恨， 算不清這斑斑的血淚賬。 [大幕徐徐拉開。烏雲低沉，天空陰暗。 [成群結隊的鄂族老弱拖兒帶女，身背簡陋的逃山用具過場。 [石匠、吳成貴肩扛獸皮，身背吊鍋走上，米才倫、吳娜傑扶著瑪拉庫 爾緊跟其後。他們剛剛坐下燃起篝火，瘋婆披頭散發跑上。 瘋 婆：（手拿柳條枝）還我的兒子！還我的兒子！（跑下） 瑪拉庫爾：孟力千的額娘真的瘋了。 吳 成 貴：米才倫，你去看看孟力千的額娘。 石 匠：（架起吊鍋，從腰間解下米袋子，將米全部倒入鍋內。隨後又從腰間取出一個小袋子）等等，順便把這點麅子幹帶去。 [米才倫接過走下。 吳 成 貴：我去打隻麅子，大家幾天沒見肉啦！ 烏 娜 傑：可別打槍。槍響等於給王府兵丁報信了。 吳 成 貴：放心吧，（拿起槍，拍拍身上的弩弓）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用槍的。 [吳成貴走下。 [石匠目送吳成貴，米才倫走上。 米 才 倫：（望著吊鍋）沸了！ 石 匠：好容易這點米湯，又浪費不少。 [米才倫分別將米湯盛在樺樹皮碗中，送給在場的每一個人。當將最後一碗米湯送到石匠麵前時，石匠放在一旁。 石 匠：這碗留給孟力千的額娘。 米 才 倫：（大受感動）您真是我們的“戈達﹒耶蘭”！ 烏 娜 傑：（端碗湊到石匠身旁）石匠伯，您說的“戈達﹒耶蘭”部隊啥時到哇？ 米 才 倫：是啊，我們能見到麼？ 石 匠：大部隊馬上就要開過來啦。到那時，我們先攻打協領府，解放阿裏河流域的每一個鄂倫春部落。在我們居住的地方，重新建起仙人柱。那時，我們將盡情地歡唱和歌舞。 青年獵人：（跑上）石匠伯，我們在南嶺抓到一個薩滿。 石 匠：哪兒來的薩滿？ 瑪拉庫爾：（一躍而起）這是神的使者，快請，快請過來！ 石 匠：（走近瑪拉庫爾）瑪拉庫爾大伯，我們還是搞清楚再說，如果…… 瑪拉庫爾：搞什麼清楚？什麼都不清楚了。“戈達﹒耶蘭”神星滅了，“西恰庫” 失靈了。我們需要的就是薩滿，神的使者！ [一群鄂族人簇擁著葛瓦依爾走上。他手拿鹿皮鼓，身披神衣，腰間的銅鈴“叮當”亂響。 瑪拉庫爾：遠方的客人，尊敬的使者，您給我們帶來的是吉祥，還是災難？ 葛瓦依爾：凶吉未定，禍福由命，要看神的旨意。 瘋 婆：（呼叫跑上）我的孩子！你在哪裏？孟力千你沒燒死，你回來呀！ 瘋婆跌倒，席地而坐。 葛瓦依爾：這是魔鬼附體，災星降身。 瑪拉庫爾：您是鄂倫春的薩滿，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瘋 婆：（跪地）您是薩滿？請您告訴我，是誰犯了神的尊嚴？是誰使我們的多布庫爾部落多災多難？ 瑪拉庫爾：尊敬的神使，咱們都是山嶺人，同鋪著山石草木，同蓋著日月星辰。看在“西恰庫”、“恩都力”的情分上，您就行行好吧。 葛瓦依爾：貧苦的鄂倫春，多災多難的山嶺人，看在同族的情分……（拉起跳神的架勢） 瑪拉庫爾：（從懷中掏出一塊肉幹兒，又拿出酒壺，將酒倒在樺樹碗中）遠方的客人，神的使者，請吧，趁著有酒還有肉…… [葛瓦依爾接過酒碗，一飲而盡，並將大塊肉幹放進嘴中。隨後從篝火中取一樹杈放在嘎仙洞上方，繼而奪過瑪拉庫爾的酒壺四處揚灑，祭天地、萬物之神後，敲起鹿皮鼓，渾身抖動起來。 [眾人在瑪拉庫爾的帶動下，向嘎仙洞口跪拜，默默禱念。 葛瓦依爾：（赤足圍著篝火跳起來） （唱） 德呼蘭，鄂呼蘭， 雪山高高冰川矮， 神仙赤足走著來， 隻因女魔犯天戒， 來此部落覓情懷， 魔女此地成婚配， 惱怒天神降奇災， 倘若魔鬼夫妻在， 神災天難躲不開。 葛瓦依爾：（東抓西掠地捕抓著，最後撲倒在地）虔誠的獵民們，緊閉雙眼，叩頭向各路過往神靈贖罪！ [眾人紛紛跪倒，膜拜，葛瓦依爾扔掉“卡皮”後，溜走。 米 才 倫：（拾起）誰的“卡皮”？ 瑪拉庫爾：這是神的使者從女魔身上拽下來的。 米 才 倫：一定是喜勒特根背叛了我們的祖先，背叛了鄂倫春！ （唱） 阿依麗豔是女魔， 她愛上喜勒特根災難多， 自從兩人成婚配， 惱怒眾神降災厄， 手中“卡皮”是憑據， 還有什麼話好說。 眾 人 （唱）他倆被抓協領府， 難免在王府受折磨， 嚴刑拷打耐不過， 移災嫁禍咱全部落。 石 匠：鄉親們，父老兄弟姐妹們，我們鄂倫春有一句名言：真金不生鏽，寶刀不能彎。相信我們的同胞吧！決不能離間民族，自殘骨肉！ 吳 成 貴：（跑上）石匠伯，一隊人馬朝著奇奇嶺這邊來啦！ 石 匠：大家先回樺樹林躲避，收拾好東西，天黑後向黑熊嶺轉移。 瑪拉庫爾：這可真是女魔犯天戒，獵戶遭殃。你們都走吧，反正我是不走了。 烏 娜 傑：那怎麼行！這裏危險。 瑪拉庫爾：我不怕，當不了一死！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槍聲越來越近。 石 匠：（背起瑪拉庫爾大聲喊著）快到樺樹林躲避！ [一子彈擊中石匠的左臂，他踉蹌了一下，放下瑪拉庫爾。 吳 成 貴：（跑來）石匠伯！ 石 匠：別管我，快把瑪拉庫爾大伯背走，快！ [青年獵手將瑪拉庫爾大伯背下。吳成貴為石匠包紮傷口，眾兵丁將二人包圍。紮莫彥向石匠開槍，吳成貴用身體擋住。石匠將紮莫彥擊斃。幾個日本人向石匠逼近，石匠扔掉手槍，拔出最後一顆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 [閃電劃破夜空，雷聲滾過，大雨傾盆。 [燈滅，暗轉。 合 唱 蒼翠的奇奇嶺喲， 看不到你的笑容， 澄澈的阿裏河喲， 聽不到你的歌聲， 火紅嬌豔的達子香喲， 隻見搖首歎息花落凋零。 何時才能春雨落雷聲響喲， 何時達子香燦爛更鮮紅。 [第二天下午。雨已停，涼風瑟瑟。昏暗的大地與滿天烏雲連接在一起。 [場地同前。隻是在嘎仙洞口前多兩個墳丘，墳前擺著祭品。 [舞台重明，魏拉依爾佐領帶領眾獵人向墳丘跪倒膜拜。 魏拉依爾：讓祖先神靈保佑，好心的石匠和鄂倫春的莫日根的靈魂早日升天，願“西恰庫”神靈保佑多布庫爾部落無災無難，雨順風調。 [眾人向蒼天磕頭，默默祈禱。 魏拉依爾：（麵向揩拭淚水的烏娜傑）孩子，眼淚不能解除痛苦，泣啼悲愁不如緊握拳頭。（走向高坡）鄉親們，這是肯替格依爾欠下的又一血債！ 眾 獵 人：欠債還錢！殺人償命！ 瘋 婆：（跑上）女魔鬼——白虎星！ 米 才 倫：（跑上）魏拉依爾佐領，讓我們闖進協領府，殺死喪門星，用他們的腦袋祭奠亡靈！ 眾 獵 人：殺死喪門星！祭奠亡靈！ 魏拉依爾：慢著！女妖作怪，災星附體，與喜勒特根無關！ 烏 娜 傑：阿依麗豔不是什麼女魔，也不是喪門星！ 米 才 倫：她不是，難道你是？是誰引來兵丁殺害了石匠和我哥哥？是誰呀？ [烏娜傑捂著臉慟哭起來。 米 才 倫：走！誰去！宰了那個臭騷貨！ [數青年獵人蜂擁而起，應聲而隨。 魏拉依爾：站住！頭燕帶燕群，部落有頭人，誰敢動一步，我斃了他！（拔出短槍） 米 才 倫：哥哥——（向墳丘撲去） 魏拉依爾：鄉親們，同族的父老兄弟們，隻要青山在，篝火就會長明！“戈達·耶蘭”的部隊就要開過來了，阿裏河總有改道的時候。請相信我，準備一下，向黑熊嶺轉移。 [燈滅，轉場。 喜勒特根：（幕後唱）遍體鱗傷出虎口， 饑渴傷痛步難行， [一束微光隨著喜勒特根蹣跚而上。 （唱） 隻身重返奇奇嶺， 山水依舊，人去洞空。 [馬嘶長鳴，蹄聲響起。孟力千策馬跑上，見喜勒特根倒在山坡旁，急忙下馬。 喜勒特根：（慢慢醒來）水，水…… [孟力千跑向嘎仙洞舀一碗水，讓喜勒特根喝了下去。 喜勒特根：是你？孟力千……這是……真的！ 孟 力 千：真的，阿依麗豔也逃出來了。 喜勒特根：她在哪兒？ 孟 力 千：很快就會到的。 喜勒特根 （唱） 囹圄之中常懷念， 夢中常伴在身邊， 唯恐今生難相見， 誰知劫後又團圓。 [眾獵人走上。 米 才 倫：誰？ 孟 力 千：是我。你怎麼在這？ 米 才 倫：被協領府逼得逃山到這兒。走，去看看你額娘。 孟 力 千：等等，這還有一個人。 米 才 倫：怎麼是你？還有臉回來？ [米才倫拔出短刀向喜勒特根刺去，被孟力千擎住。 孟 力 千：這是幹什麼，你瘋了？（奪下短刀，眾獵人上） 米 才 倫 （唱） 你人麵獸心披人皮， 麵對豺狼把心欺， 出賣手足情， 喪失兄弟意， 石匠我哥雙雙死， 拋下同族眾兄弟。 剝皮抽筋難消恨， 用你人頭把亡靈祭。 眾 獵 人 （唱） 剝皮抽筋難消恨， 用你人頭把亡靈祭。 孟 力 千：（氣急敗壞地）你們不能冤枉好人！我孟力千向神靈祖先發誓，他行立坐臥，都像鬆柏一樣挺拔堅強！ 米 才 倫 （唱） 他請你喝了多少買通酒？ 他給你多少昧心錢！ 眾 獵 人 （唱） 瞪著眼睛來撒謊， 臉可紅來心可安！ 喜勒特根：（痛苦地）這麼說，是我給部落帶來了災難？是我使飛馳的駿馬陷入泥潭？ 眾 獵 人：是你！就是你！ （唱）是你引狼進山坡， 是你告密“戈達·耶蘭”石匠伯！ 喜勒特根 （唱）勁鬆不怕狂風卷， 真金怎懼烈火纏。 讓興安嶺群山作證， 讓蒼天的神靈睜眼， 為貪安逸喪失手足情， 不是鄂倫春的遺傳。 青年獵人：（跑上）魏拉依爾佐領，瑪拉庫爾老伢亞昏過去了。 魏拉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