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集
北市場內 街道 四通八達的小巷,到處張貼著慶豐茶園公演的海報。 慶豐茶園 門前 一塊海報上醒目地書寫著: 京津馳名武生筱麟坤蒞臨公演 另一側海報上又赫然張貼: 正宗楊派武生筱麟坤獻藝 《挑滑車》、《金錢豹》、《英雄義》、《長阪坡》 人們三三兩兩地圍觀著,議論著。 趙小燕無不喜悅地認真看著海報上的文字。鄭爽梅走過來,拍了拍趙小燕肩膀。趙小燕一驚,回過頭來:“哎呀師妹,你嚇我一跳。” 鄭爽梅是西河大鼓藝人趙欣的弟子,與趙小燕形同姐妹。她遠遠地看見小燕師姐在看海報,才偷偷走近:“我說師姐,你這麼沒完沒了地站在這兒衝著海報發呆,這裏有啥呀,咱也瞅瞅。”她看了片刻,故意誇張起來,“好,確實是好。不但字寫得好,而且彩色配得也好,主要還是那仨字對我師姐有吸引力。” 趙小燕不知就裏:“哪仨字?” 鄭爽梅:“就你最愛看的……” 趙小燕著急了:“快說,啥呀?” 鄭爽梅指著醒目的鬥字一字一頓:“筱、麟、坤!”說罷,鄭爽梅轉身就跑。 慶豐茶園門前 街道 趙小燕滿麵羞色地追打著鄭爽梅:“師妹你真壞……” 鄭爽梅左躲右閃一頭撞進走過來的佟桂秋懷裏,佟桂秋手中的點心包撒落一地。 鄭爽梅歉意地:“大娘,實在對不起,沒把您撞壞吧?” 佟桂秋望著散落地上的點心:“沒事沒事。” 鄭爽梅與趙小燕急忙將散落在地上的點心包拾起,交給佟桂秋。 鄭爽梅嗔怪著趙小燕:“就怪你!” 佟桂秋看了一眼趙小燕笑了:“這不是小燕姑娘嗎?” 趙小燕同樣地看著對方:“您認識我?” 佟桂秋:“我聽過你的西河大鼓呀,不但唱得好,特別佩服你那認真勁兒。” 趙小燕:“過獎了,大娘您是……” 佟桂秋:“我是王華皮影班的,我叫佟桂秋,王華是我兒子,王長順是我老伴,還有倆徒弟。” 鄭爽梅:“大娘,聽說前幾天有幾個醉鬼把你們場子給攪了?” 佟桂秋:“可別提了,攪場子事小,要不是武瑤瑤相助,沒準鬧出人命來,還唱皮影?哭去吧!” 鄭爽梅瞅瞅佟桂秋手中的點心包:“你這是要送禮去吧?” 佟桂秋笑笑說:“這姑娘可真機靈,一猜一個準。人家武瑤瑤幫了那麼大的忙,咱們總得表示一下吧,沒多有少,就那麼點心意。” 佟桂秋整理著點心包,趙小燕也幫助整理。佟桂秋望了望鄭爽梅和趙小燕:“你們姐倆這是上哪兒去?” 鄭爽梅:“沒上哪兒去,我師姐在這兒叫大海報戀住了……” 趙小燕嗔怪著:“你再說,我……” 鄭爽梅躲閃著:“我再說就再說,天津的大武生筱麟坤。” 趙小燕追打著鄭爽梅遠去。 佟桂秋注視著慶豐茶園門前的海報,重複著鄭爽梅剛才的講話:“天津?天津的……”視線最終落在“筱麟坤”三個字上,漸入幻覺。 閃回—— 天津海河 沿岸 濤濤的海河水拍打著堤岸,發出轟鳴的聲響。 天津海河沿岸 一隅 河岸不遠處一座小廟,從廟中傳出嬰兒的哭聲,哭聲淹沒了濤聲。 ——閃回結束 慶豐茶園門前 街道 佟桂秋自言自語地:“不可能,不可能。”她頭也不回地拎著點心包向北市場的南大門走去。 北市場 空地 幾個雜耍藝人正在“撂地兒”演出,一個藝人剛剛演完魔術,贏得圍觀者一片掌聲,鄭爽梅、趙小燕也在觀看,二人時而低語幾句。 一個雜技小醜表演的雜耍嫻熟、流暢而幽默感十足,表演一結束,他順手拿起一個鐵皮大話筒,向觀看駐足者喊道:“各位老少爺們兒,今借濱江寶地一塊,撂地獻藝,如你看得高興,有錢就賞個小錢兒,沒錢湊個熱鬧。過會兒可看鋼叉世家駱地來為各位表演飛轉鋼叉……” 說話間,一位小姑娘端著盤子向觀者收錢,趙小燕也將錢投入盤中。沒等小姑娘收完錢,場地中的駱地已將鋼叉拋耍了起來,隻見鋼叉在駱地身前身後,上下左右迅急飛舞,時而“繞腕”,時而“背件兒”,耍得流暢自如,觀者報以熱烈的掌聲及喊好聲,不待表演結束,已有人將硬幣或紙幣投向場內。鋼叉舞畢,端盤子的小姑娘再次輪番收錢,許多圍觀者悄悄走去,觀者越來越少,小姑娘無奈地呆立著。 鄭爽梅見狀,忙從口袋裏將硬幣、紙幣全部拿出,隨後又從趙小燕的兜裏強行掏出一些錢來,盡數將錢放在小姑娘的盤中。 鄭爽梅和趙小燕剛欲離去,被耍叉的駱地叫住:“兩位大姐慢走!” 鄭爽梅:“你在叫我們?” 駱地:“大姐傾囊相助,讓人於心不忍。” 鄭爽梅看看駱地:“這有什麼不忍的,賣藝賺錢天經地義,給少的不嫌棄,給多了更願意,誰賣藝都是如此,不是嗎?” 駱地急忙解釋:“在下駱地不是那個意思。有恩之人,總得留下個姓名,來日若有發達,也好報答一二。” 鄭爽梅瞅了瞅師姐:“有啥可報答的,我們姐倆和你一樣,也是賣藝的。要問我的名字嘛,一點也不值錢,我叫鄭爽梅。” 駱地兩眼凝視著鄭爽梅,然後重複著“鄭爽梅”三個字。 趙小燕先不好意思起來,拽著鄭爽梅要走。 鄭爽梅邊走邊大聲地喊著:“一回生,二回熟,賣藝的都是一家人!” 駱地望著離開人群的鄭爽梅和趙小燕。 有人喊:“駱地,班主找你!”駱地才醒過神來。 福安裏妓館 門前 兩個日本兵淫笑地從妓館中走出,身後跟著幾個討錢的打手,卻無人敢上前。 大茶壺提著個胳膊由妓館走出來,恰巧與迎麵走來的李寶英相遇。 李寶英見大茶壺是挨打的樣子,忙問:“這是怎麼了?” 大茶壺:“剛……剛才兩個日本人打……打的。” 李寶英看看大茶壺和後麵的幾位打手:“日本人?你們是死人呀?” 打手無奈地:“他們是日本人啊!” 大茶壺:“日本人怎麼了?日本人逛完了窯子就不給錢?還打人?!” 李寶英怒視著走出北市場大門的兩個日本人:“走,跟我要錢去!” 北市場 北門外 兩日本人在等著上人力車。 李寶英、大茶壺和眾打手趕來,周圍站了不少人群駐足觀看。 李寶英緊跑幾步麵向兩位日本人,較為客氣地:“兩位先生,逛完妓館還沒給錢呢!” 兩日本人先是一怔,然後用日語“哇啦哇啦”地喊起來,並不住地在李寶英身上亂抓。 李寶英惱羞成怒地:“混蛋!敢摸你老娘!”隨手給兩個日本人一人一個耳光。 兩個日本人頃刻火冒三丈,其中一日本人抽出短刀猛地向毫無準備的李寶英刺去,李寶英當場暈倒在地,大茶壺和眾打手們頓時傻了眼,亂了手腳。 這時,江堤上有一黑衣人騎著黃驃馬直奔兩位日本人而來,在約十幾米時,左右兩槍,兩日本人應聲倒地。當周圍人醒悟過來時,那黑衣騎馬人早已不知去向。 驀地,北市場北門外亂成一片。 北市場北門外 沿街 李寶英被刺和黑衣人騎著黃驃馬槍擊日本人的前前後後,都被趙小燕和鄭爽梅看得清清楚楚。趙小燕嚇得有些不知所措。鄭爽梅緊緊地摟著趙小燕:“別怕!日本人死絕了才好呢!” 駱地從一旁走來,輕聲地:“大姐,小聲點,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們還是盡快離開這裏吧。” 鄭爽梅一見駱地,不由得一陣驚喜,但還是強硬地說:“習武的男子漢還怕事呀!日本兵又不是咱們打死的,怕啥?” 駱地還想說些什麼,忽聽有人在喊他,他回頭向江堤望去,隻見一輛馬車上有人向他招手。他拉了一下鄭爽梅的手輕聲說:“日後相見,定有厚報!” 鄭爽梅有些激動,望著駱地走去的身影,一時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趙小燕見鄭爽梅癡呆的樣子,立即擋住了她的視線:“剛才還說我呢,怎麼你也傳染了?” 鄭爽梅兩手敲打著趙小燕:“你個死丫頭!” 瘦二哥風風火火地從慶豐茶園方向跑來,看了一眼圍觀中的日本人,剛一回頭,隻見鄭爽梅和趙小燕,忙說:“哎喲!兩位傻大姐兒,沒見日本人吃槍子了,還在這兒愣著幹什麼,快走哇!” 隨著警笛聲響起,一輛警車和幾輛跨鬥摩托車疾馳而來。圍觀的人群驀地散去。 瘦二哥拉著鄭爽梅和趙小燕急忙向北市場內的方向走去。 一輛警車風馳而至。年四警官從警車上下來,他看看倒斃的日本人,向身旁的警察發號施令:“留兩個人看守現場,其餘的人將南北門給我把住,許進不許出,挨門挨戶地搜查!” 一陣陣警車聲再次響起 北市場內外亂成一片。 福安裏妓館 門前 瘦二哥見門外圍觀人陸續散去。 瘦二哥推門而進。 福安裏妓館 室內 瘦二哥剛剛進去,就見大茶壺用白布吊著胳膊坐在一旁:“你怎麼也掛彩了了?” 大茶壺:“還不是那兩個日本人打的。” 瘦二哥拉過椅子坐下後,蹺起二郎腿哼哼起京戲來。過了許久才說:“雇了好幾個打手,動起手來都成了縮脖雞。這可好,大茶壺掛了彩,老板差點把命搭上。” 大茶壺:“那兩個日本人誰敢惹!” 瘦二哥站了起來:“是沒人敢惹,不還是死在了江北胡子的手裏?” 瘦二哥用折扇扇了兩下,走出了福安裏妓館。 正陽警察署 室內 署長李兆豐,錢塘派出所所長趙大個子及幾個警察,神情嚴肅地站在一旁,聽署長李兆豐的訓話。 李兆豐:“要你們幹什麼?白吃飯嗎!” 署長的房門“砰”的一聲被踢開,幾個日本憲兵簇擁著大佐島本次郎走進。後麵還跟著一個叫長穀川的打手,其打扮就能讓人猜出是日本武林中人。 眾警察肅立在一旁,整個房間寂寞無聲。 島本次郎大佐側目曆色地向警察們逐個看看,然後走向署長的辦公桌前,長穀川立即跟隨其後。 島本大佐一掌拍在桌案上:“說!凶手在哪裏?你們是什麼的幹活!” 所有警察無人回答。 島本大佐:“為什麼不說話?啞巴的該殺!” 李兆豐急忙向前:“濱江市警察局年警官帶著弟兄們正在現場勘察!不!是在搜查!” 島本大佐:“什麼的勘察、搜查!通通地不要!要抓!要殺!我大日本皇軍兩個的死了,要抓兩百、兩千個中國人的償命!”說罷,島本大佐抽出戰刀將座位旁的滿洲國國旗一刀砍斷。 署長李兆豐,錢塘派出所所長趙大個子及幾個警察嚇得渾身一激靈,誰也不敢哼一聲。 長穀川向島本大佐耳語幾句。島本大佐又說:“我大日本來你們中國,就是要建立大東亞共榮圈,你們的明白?你們一定要大大地效力,凡有功的,金錢、大姑娘的給!不出力的殺!殺!統統地殺掉!你們的明白?” 趙大個:“明白,再明白不過了。” 島本大佐:“你的什麼的幹活?” 趙大個:“錢塘派出所所長趙大個。” 島本大佐醒悟地:“兩個皇軍的被殺,可是在你的轄區?” 趙大個聞言,驚恐不語。 島本大佐走在趙大個的麵前:“凶手的抓不到,你的就是凶手大大的!” 趙大個懼怕地跪在島本大佐的腳下:“哎呀皇軍大爺,你就是殺了我也不敢哪!皇軍大爺饒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就放我一線生路吧……” 島本大佐剛要抽出戰刀,一陣電話鈴聲驟響。 島本大佐將戰刀送了回去,示意趙大個起來。 趙大個用手背一個勁兒地擦汗。 李兆豐接聽電話:“我是正陽署署長李兆豐……噢姚區長啊……對不起,暗殺你那個案子至今沒線索,得先擱下了……實在沒辦法,現在所有警力都投在兩個皇軍被殺的案子裏去了……那也是你管轄的區域呀……哎,你別生氣呀……” 島本大佐將電話按斷。 島本大佐:“什麼……姚錫九……他的事情不要管,從今天開始,嫌疑犯大大的去抓,抓錯了,關係的沒有,明白?” 李兆豐、趙大個及所有警察共同回答:“明白!” 許公路 大道 一輛輛警車呼嘯而過。 日本憲兵坐在卡車上,胳臂上都戴有日本憲兵的袖標。 許公路大道旁的酒肆、商家紛紛關門,行路的過客急忙躲避。 北市場 北門外 隨著警車的呼叫,數量日本警車都停在北市場北門外,戴有憲兵袖標的日本兵呼啦啦地都從警車上跳下。瞬間,整個北市場全部戒嚴。 福安裏妓館 室內 李寶英躺在床上,瘦二哥站在一旁。 李寶英說話的聲音很輕,輕得隻有專心傾聽才能聽清楚:“剛才尚輔醫院的洋大夫看過了,稍歪一點,就紮到心髒上了。” 瘦二哥憤怒地:“這兩個日本人是該死!” 李寶英輕聲地問:“到底兒是誰殺的日本人?” 瘦二哥:“聽說身穿一身青,騎個黃驃馬,還有絡腮胡子。” 李寶英冷笑著:“又是江北胡子!” 瘦二哥:“不是江北胡子也是抗聯幹的。” 一陣警車聲傳來。 大茶壺急匆匆地從外跑進來:“北……北市場戒……戒嚴了!” 又是警車聲響起。 李寶英:“瘦二哥,你去慶豐照料一下。” 瘦二哥:“你放心吧。咱們不惹日本人,他們不會到這裏攪鬧的。” 李寶英:“日本人都是些瘋子,我沒惹他們還挨了一刀哪,還是有個人在慶豐盯著點好。” 瘦二哥:“放心吧,掌櫃的。我在,慶豐在,怎麼樣?” 瘦二哥剛要走,大茶壺由裏麵走來:“這是上哪去,外麵都戒嚴了。” 瘦二哥:“去慶豐,幾步就到了,戒嚴還能不讓我過?” 會友客棧陸老太太房間 室內 陸老太太從破舊的皮箱中取出一個已退了色的紅布包,她輕輕地展開,在層層的布包中終於露出了半隻銀鐲和一紙信封。她拿起半隻銀鐲認真地擦拭著、端詳著。然後將那封信拿出來,信尾寫著“民國八年(1919)四月二十八日” 陸老太太百感交集地:“多快呀,二十三個年頭了。”然後對著半隻銀鐲說,“沒法子,走南闖北,居無定所,弄得少亭這孩子一直也沒娶上媳婦,這回無論如何,也得做主把媳婦給他說上……” 外邊傳來小燕的聲音:“大娘,在屋嗎?” 陸老太太忙收起銀鐲,將包裹重新放在皮箱中:“在在,燕子吧,快進來。” 趙小燕拿著洗好並且疊得板板正正的衣服走進來:“大娘,衣服都晾幹了,給您。” 陸老太太歉意地:“這話怎麼說呢,你這不成了不要錢的漿洗房了嗎?” 趙小燕:“您咋又跟我見外呀,您就拿我當自己的姑娘不成嗎?” 陸老太太笑笑說:“那敢情好,托了上輩子的福嘍。” 趙小燕:“瞧您說的,能做您的姑娘也是我的福分呀!看看筱麟坤大哥,該多有出息。” 陸老太太:“喲——燕子,咱們都是吃張口飯的,什麼出息不出息的,還不是有今兒沒明兒的,你說對吧!” 趙小燕:“是呀,大娘,吃張口飯真的不容易。”她忽然看到牆上懸掛了一張筱麟坤演出《螺絲峪》的照片,忙問:“噢,這是大哥新的戲照?” 陸老太太:“三友照相館老板送的。” 趙小燕認真地端詳著照片,隨口問了一聲:“筱麟坤大哥呢?” 陸老太太:“上碼頭接你大伯去了。” 趙小燕:“大伯回濱江了,這回您全家可團聚了。” 陸老太太:“是呀!團聚了。可就差個兒媳婦了。” 趙小燕立即覺得臉上有些發熱,她不敢正麵去看陸老太太,卻從嘴中冒出了一句:“那您想要個什麼樣的兒媳婦呢?” 陸老太太:“當然像你一樣的姑娘。” 這時,樓下有人喊:“燕子——” 趙小燕紅著臉應聲向樓下走去。 會友客棧 前廳 趙欣與於掌櫃拎著魚肉等食物走了進來。 趙欣向樓上喊:“燕子,快下來接於掌櫃一把。” 趙小燕應聲從樓上走下來,陸老太太也跟在後麵慢慢下樓。 趙小燕接過東西:“二位老爺子,你們受累了。” 於掌櫃衝陸老太太說:“老嫂子,這可都是趙老兄買的嚼裹,就等陸老先生一進屋,咱們的接風宴就開席。” 陸老太太:“哎喲,我這還沒來得及想呢,你們都辦上了,不能讓大兄弟破費。”說著,陸老太太將兩張紙幣放在桌上,“今個兒,我們陸家請大家吃一頓便飯,算是我們陸家對各位的答謝。” 趙欣:“老嫂子,這話說外了,你不是說我們都是吃張口飯的嗎?吃張口飯的都是一家人。對不?” 陸老太太笑了:“正因為都是吃張口飯的不容易,才不讓你們破費。筱麟坤大小是個角兒,請大家聚聚也是應該的。所以今個兒這個飯錢……燕子他爹你就拿著吧。” 趙欣:“那好,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客氣啦。”隨手將兩張紙幣裝了起來。 於掌櫃:“就是嘛,住在一個店,都是一家人。從今往後能者多勞,誰也不準客套。” 陸老太太:“那好,我再去給你們添樣東西。” 陸老太太剛要走,趙欣喊住了:“老嫂子,你還想買啥說聲就是。” 陸老太太:“無酒不成席呀。” 於掌櫃:“您瞧。”像變戲法一樣從櫃台中取出一瓶酒來,“濱江的老白幹,怎樣?” 陸老太太:“又讓於掌櫃破費了。” 趙欣:“等陸大哥回來,我上廚給做個東北菜……” 於掌櫃:“豬肉燉粉條子。” 眾人開懷大笑。 筱麟坤走進來:“什麼事這麼高興?” 陸老太太:“回來了,你爹呢?” 筱麟坤:“船上的旅客都下沒了,也沒接著我爹呀。” 陸老太太緊張起來:“會不會出事呀?” 筱麟坤:“我也是這麼想。聽說傍晚還有一趟船,不過……晚上慶豐有戲就接不了他老人家了。” 趙小燕:“麟坤大哥,這你不用愁,你演你的戲,我和我爹去接大伯。” 陸老太太笑笑說:“你們父女兩人又不認識少玉他爹,等少玉白場戲回來讓他去吧。我就是怕他爹出事。” 於掌櫃:“不會的,船少客多,上不去船常有的事。放心吧,這班船沒來,下趟船準到!” 趙欣望著滿桌案上的食物:“這些東西先留著,等陸大哥到家再吃。” 陸老太太:“留啥!大家都該吃中午飯了。一會兒少玉回來。再說,下午麟坤在慶豐茶園開台,都做著吃了。” 趙小燕:“就是!就當給麟坤大哥出演慶豐的慶賀宴,祝他演出成功!” 筱麟坤:“多謝大姐。” 趙小燕佯怒:“誰是你大姐?該叫小妹。” 眾人笑,麟坤有些尷尬。 趙欣:“對,咱們吃。陸大哥回來再買。於掌櫃給我當個幫手,咱們開始下廚做菜!”與於掌櫃說笑著拿起魚肉等向廚房走去。 筱麟坤攙扶母親欲上樓。 趙小燕;“麟坤大哥請等等。” 陸老太太示意筱麟坤留下,自己上樓去。 趙小燕將一小藥盒遞給筱麟坤:“給你。” 筱麟坤:“這是什麼?” 趙小燕:“這叫凡士林油,用這種油卸裝不傷臉。”趙小燕看了看筱麟坤臉上的皮炎,“抹上它你臉上的皮炎立馬就好。” 筱麟坤有些激動地接過凡士林油。他反複地看看:“謝謝大姐!” 趙小燕露出慍色:“又來了!” 筱麟坤雙手作揖,用韻白念道:“小姐在上,我這廂有禮了。” 筱麟坤低頭,趙小燕不好意思地低頭相扶,偏巧的是兩頭相碰,被於掌櫃撞見。於掌櫃“咳”了一聲, 兩人都露出尷尬的一笑。 慶豐舞台 門前 人群熙攘,各色人等正在踴躍買票入場,瘦二哥不時與熟人打招呼,門前車水馬龍,小商小販穿梭在人群當中,一片熱鬧景象。 慶豐茶園 場內 舞台前沿一側是茶櫃及打“手巾把兒”的地方。 送茶水的、扔“手巾把兒”的、賣蘿卜、賣瓜子的穿行在紛亂的觀眾之中,人聲嘈雜。 舞台上的一側,場麵先生正在做著開演前的準備工作。 觀眾席中,觀眾正在爭搶著座位,而二樓的幾個包廂卻空著,無人擅入。 慶豐茶園 門前 一輛四輪大馬車停了下來。 藍荷花打扮妖豔,在女傭人的攙扶下走下車來。 瘦二哥一見,忙迎上去:“哎呀真沒想到三姨太大駕光臨。” 藍荷花瞪了一眼瘦二哥:“咋的,不中?” 瘦二哥:“哪敢呀,請都怕請不到,您這一來可給我們慶豐爭光不少哇,您請,您請。” 藍荷花不理不睬地走進劇場。 慶豐茶園 場內 戲已開演。舞台上正演出《十三妹》。 十三妹:“是我將何玉鳳的一個玉字,拆為十三兩字,改名十三妹……” 佟桂秋在劇場最後麵,擠在觀眾中看戲。 武青峰和武瑤瑤走進,在自己該找的位置坐定。 慶豐茶園 後台 藝人們都在扮戲,有的在穿行頭,有的在候場。 歪七攙著亢瞎子走到後台,在一位藝人的引導下來到正在化妝的筱麟坤身旁。 歪七:“筱麟坤老板,有個人要想見你。”歪七回過頭來,“瞎子,筱麟坤老板就在跟前,有啥事你快說吧。” 筱麟坤:“這位是……”禮貌地站起。 亢瞎子有些愧疚地:“真對不起,我是不是太冒失了,筱麟坤老板?” 筱麟坤:“沒關係,有事您請說。” 亢瞎子:“對不起,打擾了。我是個戲迷,我眼瞎心明,知道你是個好人。所以我想提醒你的注意,世麵太亂,啥人都有,前兩天在市場內有兩個日本子被打死,你初來乍到,事事可得多留神呀!” 筱麟坤:“謝謝您的好意。” 催場的人向這麵喊:“麟坤老板,您緊把手,墊戲可快完了。” 筱麟坤送亢瞎子走出化妝間,嘴中喊著:“您走好。”心中重複著亢瞎子的兩句話語“眼瞎心明……”。 慶豐茶園 場內 藍荷花已然坐進二樓一個包廂內。 李寶英與一闊太太在二樓鄰近的包廂嗑著瓜子,津津有味地觀看《十三妹》的演出。頃刻間,發現鄰近包廂有什麼響動,斜眼看了一眼。然後故作自語地:“包廂裏一股什麼味兒?” 李寶英的話被一牆之隔的藍荷花聽到了,她顯然是不滿意了,她以一種藐視的目光回視了李寶英,又毫不示弱地對傭人說:“丫頭,咱們看戲怎麼聽不清戲文,隔壁有什麼鳥叫。” 李寶英惡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衝樓下喊:“送兩碗茶清茶上來!” 藍荷花拿著扇子用力地扇著,嘴角中露出了一種得意的笑容。 濱江碼頭 檢票口 陸順樓肩披著褡褳由下江的火輪船上走出來,他跟隨著熙攘的人群走向碼頭的出口處。他四處觀望、尋找著,卻不見接站的人影,見天色已晚,隻好無奈地走出碼頭,直奔北市場的方向走去。 北市場內 街道 陸順樓走在一條妓館林立的小巷,心急如焚地不時擺脫著妓女們的糾纏。 福安裏妓院 門前 陸順樓走過來,被幾個妓女圍住,在糾纏中,一個妓女一把將陸順樓的褡褳搶到手,急速向福安裏妓院走去。 福裏安妓院 室內 陸順樓追著妓女進來,將自己的褡褳奪回,正欲出門,卻被兩個彪形大漢攔住。 陸順樓:“請讓開。” 大漢甲擺出凶狠的架勢:“想走?沒門!” 陸順樓以一口天津衛的口音喊道:“我沒動你一根毫毛,為嘛不讓我走?” 大漢乙抱著膀子:“走中,扔下兩塊大洋!” 陸順樓冷冷一笑:“想敲詐?” 大漢甲拿起木棒威脅:“咋,不服?” 陸順樓緊緊腰帶:“要錢呀,半子兒皆無!”說完奪門欲出……隨手將身前大漢一推,那大漢後退三步。另一大漢不由分說,舉棒打來。陸順樓胳膊一橫,木棒斷為兩段。 兩大漢見狀,同時撲了上來,三人互不相讓打作一團。 慶豐茶園二樓 包廂 瘦二哥匆匆走進包廂,向李寶英耳語幾句。 李寶英起身離去:“叫幾個人跟我去看看。” 福安裏妓院 室內 兩個大漢被打倒在地。 陸順樓拿起一根木棒,兩手發力,木棒斷了。拿起褡褳走出門去。 跺在一旁的妓女們嚇得呼喊亂叫。 北市場 街道 陸順樓正走在路上,李寶英帶著幾個人迎麵走來。 一夥計指著陸順樓:“就是他!” 眾打手圍過去正欲動手。 李寶英:“慢!死也得讓他死個明白。我說,你是哪方好漢,敢砸我的妓院!” 陸順樓看看眼前的李寶英和身後的幾位打手:“怎麼?來算賬來啦!本人坐不更名,行不改姓,梨園藝人陸順樓。” 李寶英:“既是藝人到北市場投奔誰家?” 陸順樓:“我是從下江來濱江市尋兒子筱麟坤,打此路過他們就死拉硬拽……” 瘦二哥急忙上前:“可是唱武生的筱麟坤?” 陸順樓:“沒錯。” 瘦二哥笑笑迎上:“這可是大水衝了龍王廟,敢情是老爺子到了,快退下,退下!” 李寶英方才醒悟過來:“原來是老爺子到了,失敬失敬。筱麟坤老板正在慶豐茶園唱戲呢,他沒能前來接你,我們代替了。” 陸順樓警惕地望著麵前的李寶英:“你們是什麼人?” 瘦二哥:“這是慶豐茶園的李老板。” 李寶英:“別站在這兒了,快請老爺子到茶園待茶。” 慶豐茶園 後台 瘦二哥領著陸順樓走進來,向候場的藝人們介紹:“各位聽著,這位是筱麟坤老板的老爺子,好好侍候著。” 幾個藝人熱情地送茶、遞煙。 不時從前台傳來喝彩聲。 瘦二哥向陸順樓喜形於色地:“您聽見沒?喝彩聲不斷,掌聲四起,紅了,紅透了!這可是筱麟坤老板在為慶豐茶園開台的打炮戲!” 慶豐茶園 經理室 李寶英吸著煙問大漢:“都砸了些什麼東西?” 大漢:“其實沒砸啥東西,就是人受了點傷。” 李寶英憤憤地:“覥臉說呢,蠢貨,都是些吃屎的廢物!倆兒大漢沒打過一個老家夥!” 慶豐茶園 門前 突然,一隊警察跑過來,在李兆豐指揮下將慶豐茶園包圍。李兆豐與趙大個子走進慶豐茶園。 慶豐茶園 經理室 李寶英等聽到外麵的動靜,正欲出門,迎麵進來了瘦二哥。 李寶英:“怎麼回事?” 瘦二哥:“聽說要抓筱麟坤。” 慶豐茶園 門前 部分觀眾膽怯地要離去,均被荷槍實彈的警察攔住。 觀眾開始騷亂。 慶豐茶園 後台 陸順樓正在幫筱麟坤換行頭。 李兆豐與趙大個子走進來。 李兆豐:“哪位是筱麟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