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集
慶豐茶園 門前 瘦二哥剛剛與姚胡四說完話。 姚胡四發怒,背地有些逞能:“這個臭婊子!跟我作上對了?我可不是好惹的,這口氣我早晚得出!” 徐大褂子問瘦二哥:“今天都有誰到過後台?” 瘦二哥:“那可多了,唱戲的都得到後台。” 徐大褂子:“我問的是與唱戲無關的人。” 瘦二哥:“李署長和趙所長呀。” 徐大褂子:“還有誰?” 瘦二哥:“筱麟坤他爹。” 徐大褂子:“還有……” 瘦二哥:“還有就是武青峰。” 徐大褂子不懷好意地一拍掌:“對,就是他!” 姚胡四:“他咋了?” 徐大褂子:“武青峰是筱麟坤新交的好友,二人兄弟相稱。筱麟坤一個外地來的戲子,人生地不熟的,要有你這樣的爺相請,他樂不得的找個靠山。” 姚胡四:“那你說,他不來到底咋回事?” 徐大褂子:“筱麟坤不明白咱爺們兒怎麼回事,他武青峰清楚,把筱麟坤鼓搗著去了藍荷花那兒,這不是明擺著跟你四爺過不去嗎?” 姚胡四思忖著:“是嗎?” 徐大褂子:“武青峰仗著會兩下子,心高氣盛,一直就沒服過你,背地裏言來語去地沒少糟踐你,說你是什麼雞呀奸呀的,還有什麼同性……” 姚胡四:“放他媽的狗臭屁!我想咋的就咋的,他竟敢敗壞我。好小子,看我能不能整治你!徐大褂子,明天讓劉英玉過來一趟,我有話跟他說!” 新世界飯店二樓 單間 次日中午,大世界飯店二樓的單間,藍荷花焦急地等待著。餐桌上擺放著鮮花和水果。 敲門聲響起,藍荷花驚喜地整理一下裝飾,柔聲細語地:“請進。” 門開了,走進來的不是筱麟坤,而是一個後生。 藍荷花頹喪地,又有些不耐煩:“你走錯了門了吧?” 後生恭敬地:“我是慶豐茶園的雜役,找三姨太。” 藍荷花疑惑地:“雜役?你找我啥事兒?” 後生:“是筱麟坤老板叫我來告訴你,他實在來不了了。” 藍荷花:“真擺出了角兒的架子啦,我請都不來!” 後生:“不是故意不來,他是被胡四爺給拉走了。” 藍荷花咬牙切齒地:“好你個姚胡四,不男不女的狗東西!”用力一拍桌子,桌上杯盤落地。 後生嚇了一跳。剛要轉身,藍荷花喊住了她。 藍荷花:“請你轉告筱麟坤老板,改日我一定拜訪。” 後生一麵應聲一麵退了出去。 藍荷花拿出一支香煙,剛剛點燃,立馬又撚在煙缸之中。她將一張紙幣壓在了煙缸下,拿起拎兜向門外走去。 隻聽到“嘎嘎”的高跟鞋的響聲,在新世界飯店的走廊中回蕩。 正陽警察署 室內 李兆豐正在接聽電話:“還沒著落……今天錢塘的趙所長送來兩個嫌疑犯……還沒招供……是,是!” 趙大個見署長將電話用力摔在座機上:“誰來電話?” 李兆豐:“這麵姚區長要刺客,那麵日本人要凶手,都他媽擠兌我!” 一便衣走進來:“李署長,這兩個嫌疑犯一問三不知,看樣子既不像凶手,也不像刺客,倒像兩個傻子!” 李兆豐有些氣急敗壞地:“聽聽,你抓的是些啥玩意兒。” 趙大個:“不是就放唄。” 李兆豐:“說得輕巧,上邊有令,寧可錯抓,不可錯放。幹脆送走!” 趙大個:“你說送啥地方去?” 李兆豐:“你辦個手續,送矯正輔導院。” 趙大個:“啥罪名?” 李兆豐:“反抗分子。” 趙大個自語:“這叫啥罪名?” 黃家酒館二樓 室內 幾張酒桌分別坐著食客· 陸順樓、筱麟坤、陸少玉在這裏宴請武青峰及其女武瑤瑤。 筱麟坤:“今遵照家父請陸兄小酌,為的是感謝仁兄多次相助。來,我先敬兄一杯酒。” 武青峰:“即為兄弟,不必客套,還是大家同飲為好。” 大家都一口喝幹,唯有武瑤瑤擺擺樣子。 陸少玉:“大家都幹了,瑤瑤多少也得泯一點吧。” 武青峰:“瑤瑤不能喝酒。” 陸順樓:“來,還是多吃點菜吧。”說罷,陸順樓分別給武青峰和武瑤瑤夾菜。 陸少玉站了起來,麵向武瑤瑤:“我來敬瑤瑤一杯。” 武瑤瑤同樣站了起來:“不對。盡管你比我年長兩歲,我還要叫你一聲小叔哪,怎麼就和我過不去!” 陸少玉:“女士嘛。新時代,新女性!” 武瑤瑤:“那好,我喝一小口,你幹了。” 陸少玉:“有點不公平。” 武瑤瑤:“你不是說女士嗎?怎麼……” 陸少玉:“好,我幹了。” 武瑤瑤見陸少玉幹了,自己剛蘸到酒邊,就嗆得咳嗽起來。 陸少玉放下酒杯就為武瑤瑤捶起背來。 黃家酒館 門外 鄭爽梅風風火火地趕到黃家酒館門外,正巧老板送客人。 鄭爽梅:“老板,筱麟坤老板在嗎?” 老板:“在,在樓上。” 鄭爽梅急忙向酒館的二樓奔去。 黃家酒館二樓 室內 鄭爽梅上得樓來,見筱麟坤等人都在,直奔陸少玉。 鄭爽梅上氣不接下氣地:“少玉,你快去救救場吧,燕子姐都急哭了。” 筱麟坤:“爽梅,慢點說,究竟出什麼事啦?” 鄭爽梅邊揩拭著臉上的汗水,邊說:“我師父讓水櫃的大水壺給燙傷了,兩隻手都腫了起來。下午燕子姐有兩場大鼓,沒人彈弦子,現出去請來不及了。最後想起了少玉哥。” 陸少玉:“我……我是彈京戲的,我哪會彈西河大鼓呀!” 鄭爽梅:“師父說了,隔行不隔理,都大同小異。你快去吧!” 陸順樓:“快去吧,不管咋地,都是三弦子。” 陸少玉有些難為情了:“可是……” 筱麟坤立馬站了起來:“走,我跟你一塊去!”筱麟坤向武青峰低聲說了兩句。 武青峰說:“快去,救場如救火!” 鄭爽梅、陸少玉、筱麟坤同時向樓下走去。 朗吟軒茶社 門前 趙小燕在朗吟軒茶社門前徘徊著,她不時地看看茶社室內牆上的掛鍾。見到陸陸續續走進的聽眾,心中更加焦急。這時,北市場南門急急走來了鄭爽梅、陸少玉和筱麟坤,她興奮地幾乎落下了眼淚。 趙小燕忙迎上前去:“少玉,隻有麻煩你幫這個忙了。” 陸少玉歉疚地:“可我西河大鼓聽都沒聽過。” 筱麟坤看看趙小燕:“是呀,怕的是愛莫能助!” 鄭爽梅:“走,我領你去見師父,讓他給你說說大褂,剩下跟著唱走就行!” 朗吟軒茶社後院 偏廈 趙欣在一間簡陋的偏廈中火炕上躺著,兩隻手擎在空中不能動彈。 鄭爽梅:“師父,少玉哥給請來了。” 趙欣要起來,很費勁。鄭爽梅走過,扶起師父坐在炕沿上。 陸少玉:“趙叔叔,怎麼燙得這麼重啊!” 趙欣露出一絲苦笑:“我上午走進茶社後院,放下三弦子剛要走,三弦子倒了,為扶三弦子,碰倒了大茶壺,一壺剛開的水全澆在了雙手上。要不怎麼請你幫忙喲!” 陸少玉苦苦地一笑:“可我……” 趙欣:“沒事?一點就通。來,坐在這裏,我來說說大褂你準行!” 朗吟軒茶社 室內 朗吟軒茶社室內牆上的掛鍾正巧是下午兩點正。 趙小燕和陸少玉同時走上了朗吟軒茶社的書台上。趙小燕望著陸續走進的聽眾,斜視了一下陸少玉,隨之鼓點子在陸少玉三弦子“大褂”的伴奏下響起,一陣“打通兒”博得聽眾的一片掌聲。 此時的朗吟軒茶社老板長長地喘了一口氣,他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隨口說了一句:“後生可畏呀!” 朗吟軒茶社後院 偏廈 陸少玉三弦子大褂的聲響傳到簡陋偏廈趙欣的耳中,他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趙欣自言自語:“行,這才是隔行不隔理呀!。” 朗吟軒茶社 室內 筱麟坤剛剛坐在後麵的旁座上,突然又站起,他看了一眼趙小燕和陸少玉,轉身離去。 朗吟軒茶社 門前 筱麟坤走出朗吟軒茶社,他急忙又奔向黃家酒館,沒走幾步,陸順樓、武青峰、武瑤瑤迎麵走來。 筱麟坤:“怎麼都散了?我還沒吃完呢!” 陸順樓:“你武兄也沒吃好。燕子那兒怎麼樣了?” 筱麟坤:“都解決了。別說,少玉坐在那兒還真是那麼回事。” 陸順樓:“走,去看看。” 筱麟坤:“爹,您去吧,我和武兄再去喝兩盅。” 陸順樓:“少喝點,晚上有戲呢。” 筱麟坤:“今晚沒戲,後台裝修新電線,昨天晚上差點著了火。” 陸順樓:“那好,你們去吧,我去看看趙老漢。” 武瑤瑤:“爹,我也去聽聽西河大鼓。” 北市場酒館 室內 筱麟坤、武青峰兩人在這裏坐下,酒保立即走來,“二位,來點兒什麼?” 武青峰向筱麟坤:“我就不客氣了,這裏我熟。” 武青峰向酒保,“掂兌兩個小拚盤兒,兩壺小燒酒。” 酒保轉眼間將酒菜送到。 武青峰、筱麟坤舉起酒杯,還沒送到嘴邊,瘦二哥走了進來。 瘦二哥:“哎呀麟坤老板,我正到處找您呢。” 筱麟坤欠了欠身:“什麼事這麼急?先坐下喝兩盅再說。” 瘦二哥:“我可沒那閑工夫。”瘦二哥看看武青峰點了一下頭。 武青峰:“是不是我影響你們的談話?” 筱麟坤:“瘦二哥都自家人,啥事兒,說吧。” 瘦二哥輕聲地:“藍荷花那個姑奶奶又打發人來找您啦。” 筱麟坤:“怎麼,又是吃飯?” 瘦二哥:“這回可不是吃飯,說是姚錫九有求於您。” 筱麟坤:“我一個唱戲的有什麼好求?” 瘦二哥:“這咱就不得而知了,沒找到您,人就走了,可臨走還留話了,讓我一定通知到您,明晚七點新世界咖啡廳會麵。” 筱麟坤笑了笑說:“還有事嗎?” 瘦二哥:“李老板還有事找您,問問後幾天的工事什麼時候簽?” 筱麟坤:“後幾天的工事簽不簽我還沒定,新舞台秦玉峰老板找我了,新舞台的續約我也簽完了,慶豐這麵等我見了李老板親自談。” 瘦二哥:“那姚錫九的事呢?” 筱麟坤:“什麼新世界舊世界的,啥世界我也不想去!” 瘦二哥:“至於去與不去是您的事,信兒我是捎到了。沒什麼事我走了。”他兩手作揖轉身離去。 筱麟坤沉思片刻自語著:“那個藍荷花沒完沒了的究竟想幹什麼!” 武青峰笑笑:“老弟瀟灑英俊,怕是看上你老弟了。” 筱麟坤沉思片刻:“她一個有權有勢的已婚女子,看我個啥?” 武青峰:“這你就不懂了,這叫富婆兒相中俊少男,時代興這個。” 筱麟坤露出一絲冷笑:“不管那些,咱們喝酒。” 兩人同時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北市場酒館 門前 由徐大褂子引路,劉英玉帶著四個門徒以一種要打架的架勢,停在了北市場酒館門前。 過路的行人和兩側的商販生怕濺了一身血似的躲得遠遠的,。 劉英玉問徐大褂子:“是在這個酒館嗎?” 徐大褂子:“沒錯,我親眼看見他和筱麟坤進去的。” 瞬間,瘦二哥手拿折扇從酒館裏匆匆走出。 徐大褂子迎上:“瘦二哥幹啥來了?” 瘦二哥:“找筱麟坤老板談公事。”說罷,頭也不回地向北門走去。 徐大褂子:“怎麼樣?武青峰他準在!” 劉英玉轉身對幾個門徒:“你們幾個進去,閑話少說,來個先發之人,撂倒武青峰就走人。” 徐大褂子:“咋的?你不進去!” 劉英玉:“你懂什麼?要想勝人一籌,就得知己知彼,他武青峰到底有多大能水我還真沒見過。” 徐大褂子:“你是想看明白了再動手,穩操勝券……高,高。” 幾位門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想第一個走進酒館。 劉英玉對門徒:“你們還瞅啥?進去呀!” 北市場酒館 室內 四門徒走進酒館,直奔武青峰、筱麟坤的桌旁。 一門徒:“哪位是武青峰?” 武青峰看了一眼扇麵形的四位不速之客,輕聲對筱麟坤說:“無論怎樣,老弟不能動手,他們是朝我來的。”繼之昂然站起,“我是。” 四門徒不由分說,一擁而上。 武青峰迅猛招架……打作一團。 酒館掌櫃急匆匆跑來:“怎麼打起來了……這位先生拉拉呀……怎麼辦喲!” 酒館掌櫃見筱麟坤站在一旁觀望,去求助說:“這位爺,你們朋友拉拉,傷了誰都不好。” 筱麟坤仍是不動。酒館掌櫃親自拉架,忽被一門徒打了一拳,摔倒在地。筱麟坤急忙扶起。 酒館掌櫃被兩個酒保扶走。 北市場酒館 門外 劉英玉站在門外看得清清楚楚。他見四門徒被打得狼狽不堪,罵了一句說:“吃屎的東西!走!” 徐大褂子急忙尾隨:“哎哎——怎麼走了,咋的也得助助威呀!” 劉英玉:“現在火候不到。” 徐大褂子見劉英玉越走越快,他隻有小跑地追著。 北市場酒館 室內 四門徒已被打倒在地。武青峰踩著一打手的臉問:“誰指使你們來的?” 那打手不吱聲。 武青峰用力一蹬,那打手“嗷嗷”地叫起來。 武青峰坐在了一旁:“說你們是誰家的狗?” 一打手:“是……是劉英玉的弟子!” 武青峰笑笑說:“我與英玉武館無冤無仇,你們要幹什麼?” 另一打手:“不……不知道!” 武青峰:“回去告訴你們館主,今天算是過去了,以後有事讓他親自找我!滾吧!” 四門徒匆匆離開。 武青峰拉著筱麟坤:“老弟,走!” 武青峰和筱麟坤剛剛出門,酒館掌櫃捂著胸口追出:“武館主——你別走哇!這裏砸得亂七八糟的,我……我可怎麼辦喲!” 武青峰笑笑說:“我身上沒錢,改日奉還,放心吧。” 筱麟坤忙從口袋中取出一枚大洋,問道:“夠不夠?不夠日後再補。” 酒館掌櫃:“夠了,足夠!” 武青峰笑著說:“知道這位是誰嗎?慶豐茶園打炮的皮黃武生筱麟坤老板。” 酒館掌櫃:“喲——我可看過你的《挑滑車》,失敬!日後還望你給我們這小店撐臉,多多賞光。” 筱麟坤拱手道:“一定一定!” 酒館掌櫃望著遠去的武青峰和筱麟坤,然後看看手中的大洋,笑了。 朗吟軒茶社 室內 場內客坐較滿,都在聆聽書台上的西河大鼓《大西廂》。 書台上,陸少玉正專心地為趙小燕伴奏: 二八的小佳人懶梳妝, 清晨起,牙咬著指甲蓋兒, 乜斜著杏子眼兒, 依靠著幃屏兒,曲肱枕指, 手托她的小腮幫…… 筱麟坤走進來,站在後麵聽唱。 鄭爽梅走近筱麟坤:“大武生這麼閑著?” 筱麟坤:“哦,爽梅你領我去看看趙伯伯。” 鄭爽梅:“我剛剛送他回客棧了。怎麼,你也愛聽大鼓?” 筱麟坤:“當然愛聽。” 鄭爽梅:“叫我說呀,你不是聽,是來看的。” 筱麟坤不解:“看大鼓?” 鄭爽梅:“裝啥糊塗,你是來看唱大鼓人吧。” 筱麟坤:“不光是看唱大鼓的人,還是看給彈奏的人。”他看看鄭爽梅,“真的,你要唱一段,我照樣來看。” 鄭爽梅:“真的!我唱,讓少玉哥彈奏,一定請你來聽。” 筱麟坤:“一定來!” 大鼓唱完,觀眾稀稀拉拉地鼓掌,筱麟坤也輕輕地鼓掌。 鄭爽梅:“走吧,我領你到後麵去看個真切。”拉著筱麟坤向後台走去。 朗吟軒茶社後院 偏廈 趙小燕正在換裝。 鄭爽梅領筱麟坤走來。 鄭爽梅:“燕子姐,你的觀眾看你來了!” 趙小燕回頭一看:“喲——麟坤大哥,快請坐。” 筱麟坤:“燕子,你唱得真好。” 趙小燕喜悅地:“謝謝。你能來聽我唱的大鼓 ,我真高興。”不覺自己有些臉上發熱,一時又不知說啥,“那邊的戲你演完了?” 筱麟坤坐在小燕的一旁剛要說明,被站在一旁的鄭爽梅把話茬接來過去。 鄭爽梅:“燕子姐,這幾天慶豐停戲,麟坤大哥今天特意來聽你的西河大鼓的。” 趙小燕一時有些語無倫次:“有啥好聽的,要不是少玉幫忙,今天可就現眼了。麟坤大哥,今兒個慶豐怎麼停戲啦?” 筱麟坤:“後台電線老化替換電線,三天後我還有五場戲的合同。” 鄭爽梅:“五場戲後你還到哪兒去唱戲?” 筱麟坤:“新舞台。重新簽了一年的合同。” 鄭爽梅:“時間可不短。” 陸少玉提著弦子走進,見筱麟坤在座:“哥來啦?我到後麵看看趙伯伯,茶社老板跟我聊了半天。” 鄭爽梅:“師父自己先回會友客棧了。臨走師父還說,要不是少玉救場,今天燕子姐可就現眼了。” 趙小燕:“現眼是小事,恐怕要給茶社賠款的。” 陸少玉:“可是這個鑽鍋也真要我的命。我都不知道咋彈下來的。” 鄭爽梅:“還是師父那句話,說說大褂,其餘跟著順就順下來了。” 趙小燕卸完裝後站起:“走,回客棧去,我爹說大家慶賀一下。” 筱麟坤站起:“走吧,咱們一起往回走。” 鄭爽梅:“別咱們了,還是你倆單獨蹓蹓吧,我和少玉哥先回去,你們出去蹓蹓。可別太晚了。” 筱麟坤有些猶豫,看了一眼趙小燕,笑著說:“也好,我們溜溜江邊兒,放心吧,不會太晚。” 鄭爽梅拉著陸少玉:“咱們走。” 筱麟坤望著陸少玉和鄭爽梅並肩走著,心中在說:少玉也大了! 鬆花江堤沿岸 夕陽餘暉 清靜的江堤星星點點的行人。輕風陣陣,一平如鏡的江水馴服地向遠方流去。 趙小燕望著夕陽的餘暉:“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筱麟坤:“八月二十三啊,是我來慶風茶園的第八天。” 趙小燕嗔怪地:“就知道說你自己。” 筱麟坤想想:“噢,少玉救場幫你渡難關……” 趙小燕:“還有……” 筱麟坤:“……” 趙小燕:“今天是我的生日。” 筱麟坤:“怎麼不早說,我也好送你生日禮物。” 趙小燕羞澀地:“隻要有你……有你常常見麵比什麼禮物都珍貴。” 筱麟坤看了一眼趙小燕:“我知道你的心,可是……”停了停又接著說,“你對我並不了解。” 趙小燕直視著筱麟坤:“你知道我的心?我……我真的好喜歡你……”小燕羞澀地低下了頭。 筱麟坤痛苦地一笑:“假如……我是個通緝犯……你還喜歡我?” 趙小燕疑惑地望著他:“你會是通緝犯?那天下可就沒好人了,還是少開這樣的玩笑吧!” 筱麟坤很嚴肅地:“怎麼說呢……” 趙小燕:“現在的世界上,隻有你和我,你願咋說就咋說,我都愛聽。” 筱麟坤:“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趙小燕天真地:“太好了,我最愛聽故事。” 兩人坐在了江堤的台基上。 筱麟坤凝視著漸漸暗下來的天空,陷入回憶之中:“那是民國二十四(1935)年,一個很冷的冬天,我剛剛十五歲,離開了第一個師父郎世春先生。本來家父是要跟著我出外闖蕩的,可是郎世春先生堅決不同意,為鍛煉我在江湖上闖蕩磨礪,隻身跟隨小股子班在東北一帶轉悠。原來,郎世春先生與我後來的師父焦麟坤先生有過約定,五年出徒後,要求在江湖闖蕩三年,如果是塊唱戲的料,可直接到天津去找焦麟坤先生。也許是天意,就在我十七歲那年,我在奉天的共益舞台唱紅了。那時真是年少氣盛,武生戲一出接著一出,共益舞台天天爆滿。後來,受天津華樂茶園老板之邀,由奉天專程趕往天津,為其‘破台’演戲十天,因為年齡小,隻身闖津門真是膽怯,誰都知道天津的戲不好唱。還好,在這裏找到了我父親的一個師弟,就是後來我的師父焦麟坤。在他老人家的大力扶助下總算把戲唱紅了,又是他老人家的努力,中國大戲院一個班底留下了我,並且正式進入焦麟坤先生的門牆。” 說到此時,筱麟坤兩眼凝視著遠方,像是陷入遙遠的回憶,很難回到現實。 趙小燕:“這麼說筱麟坤的大名,從那時就已經人人皆知了。” 筱麟坤立即回答道:“不,那時我叫陸少亭。” 趙小燕:“陸少亭?” 閃回—— 天津市區酒館 室內 焦麟坤、陸少亭師徒二人走進酒館後,酒館掌櫃迎上來,操著滿口天津話說:“哎喲,焦老板,嘛事好久不見了。” 焦麟坤:“我們師徒二人剛剛在南方唱戲回來,這不,中國大戲院又讓我們爺倆簽上三個月的合同。” 堂倌將一壺新茶送上,酒館掌櫃親自為焦麟坤、陸少亭倒茶:“二位請品嚐一下,這可是地道的清明前的碧螺春。” 酒館掌櫃:“您的戲我可沒少看。我最喜歡看您的《豔陽樓》、《鐵籠山》。那身上,甭提多帥。天津衛有句話,叫作穩準紮實。” 焦麟坤:“那是以前的事嘍,現在老了。這位是我的弟子,叫陸少亭,中國大戲院的三個月的合同就是他簽的,我傍著他。” 酒館掌櫃驚愕地望著陸少亭,上下端量許久:“好嘛,怪我有眼不識金鑲玉,敢情您是紅遍海河城的陸少亭啊,大武生!夥計,趕快上酒,今天我請客。您二位請坐,我這就給您張羅去。” 天津市區酒館門前 街道 賣花姑娘小紅,被幾位大漢追得正無處藏身,忽見酒館內有自己所熟識的人,便不顧一切地跑了進去。 天津市區酒館 室內 小紅衝進酒館便直奔陸少亭而去。 小紅跪地哀求:“陸老板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陸少亭疑惑地將小紅扶起:“你、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小紅急忙說:“我叫小紅,在你唱戲的華樂茶園賣花……” 陸少亭:“你這是……” 小紅:“有人追我,你快救命呀!” 酒館的門“當”的一聲被撞開了,幾位彪形大漢滿麵怒容地衝了過來,圍住陸少亭等人欲要動手。 穿著毛皮長衫的張貴走了過來:“慢動手!”抬頭忽見陸少亭,“喲,這不是華樂茶園的挑梁大武生嘛。” 酒館的食客紛紛躲去,有的悄悄溜走。 陸少亭:“我不認識你。” 張貴:“這好說,本人姓張名貴,乃弓長張,高貴的貴,人稱張貴人。這天津碼頭腳行全歸我爸爸管,他們也管我叫小衙內,這回認識了吧。” 陸少亭:“我們唱戲的和貴人沒任何來往。” 張貴指著小紅:“你把她還給我,從今後咱們不但認識了,還算交了個朋友。” 小紅:“我不去,他們打我!” 張貴:“打你幹嗎,我買你是為了玩的。當然,不聽話就得打!” 陸少亭:“放了她,多少錢我付。”說罷將一疊銀元放在桌上。 張貴:“怎麼,你想玩她?嗬嗬,多少錢爺不賣。帶走!” 焦麟坤站了出來:“誰敢!” 焦麟坤和陸少亭同時護著小紅。 張貴看了看焦麟坤:“嘛事?怎麼又蹦出來老東西!想玩武的?您那玩意兒再好是戲台上用的,在戲台下您那可玩不轉,兩個臭戲子不識好歹,來呀,給我往死裏打!” 酒館掌櫃:“別,別的,別在這兒開打呀。” 幾名大漢向陸少亭撲去…… 焦麟坤趁混亂放走小紅,隨後向前助陣。 張貴見小紅脫逃正欲追去,被陸少亭一把提起,從窗口扔出。 眾大漢也急忙向外奔去。 天津市區酒館 門外 張貴渾身血汙地倒於地上。 眾大漢見狀驚慌地:“快,快抬醫院去!” 忽然,街上的巡邏警察的哨聲大作,圍觀的人群大亂。 天津市區酒館 室內 焦麟坤見事不好,抓起桌上的銀元:“少亭把錢拿著,趕快離開天津,再晚就走不成了!” 陸少亭:“師父,那您——” 焦麟坤:“別管我,快走!” ——閃回結束 鬆花江堤 沿岸 筱麟坤仍陷於回憶之中:“當晚收拾行裝,乘船離開天津到了旅順,又轉道回到奉天。不久前,接到師父來信說,那個張貴沒死,但癱瘓在床,生不如死。他也無法在天津立足,正當他要脫身之時,被警察追捕。到了奉天我更名為筱麟坤。這才下關東闖碼頭,來到濱江。” 趙小燕:“做藝的怎麼都這麼難?” 筱麟坤長長歎了一口氣:“你想,作為通緝犯,怎麼敢娶妻子呢,那不是連累人嗎?” 趙小燕:“不,你抱打不平,仁義之舉,我願意!我不怕!” 趙小燕緊緊地依進麟坤的懷裏。 鬆花江水依舊平穩地流著。 北市場 南門外 傍晚,陸少玉手裏拿著三弦子和鄭爽梅往會友客棧的方向走去,由於兩人說說笑笑,沒注意迎麵走來四個人,等到眼前才看清四人都醉得踉踉蹌蹌,說話語無倫次。這四個醉漢直奔鄭爽梅撲去。陸少玉手疾眼快,用力拽了一把鄭爽梅,那四人撲了一個空,其中一人撲倒在地。陸少玉急忙拽著鄭爽梅,加快了腳步。 王麻子膏藥店鋪門前 街道 陸少玉和鄭爽梅在王麻子膏藥門前正要過道時,四個醉漢堵住了陸少玉和鄭爽梅的去路。 四個醉漢“哇啦哇啦”叫喚半天,陸少玉才知道他們是日本人,而且是日本浪人。 陸少玉推鄭爽梅快跑,那四人將陸少玉和鄭爽梅圍得緊緊的。其中兩人不停地在鄭爽梅身上亂摸。 陸少玉氣憤之極,他不顧一切拿起三弦子掄圓了用力向一個調戲鄭爽梅的日本人砸去,日本人“嗷”的一聲倒了下去。 其他三位日本浪人瘋了似的向陸少玉撲來,不停地向陸少玉拳打腳踢,直至陸少玉癱倒在地,動彈不得。 鄭爽梅跑了,她拚命地向會友客棧的方向跑去。 王麻子膏藥店鋪 門前 歪七扶著亢瞎子從王麻子膏藥店走出來,歪七疑惑地望著前麵幾個人扶著一人向對麵的街道走去,隻見街道中間還剩下了什麼不知情理,上前一看,是個活人,而且還在喘氣。 歪七:“瞎子,你等一下,這有個人,像是被人打的,我回去叫一下王大夫。” 歪七扔下亢瞎子,急忙向王麻子膏藥店跑去。 王麻子膏藥店鋪門前 街道 王麻子和歪七急忙走來,王麻子先看了看現場,發現不遠處有一斷了兩節的三弦子,忙說:“他可能是北市場的藝人。” 歪七看了看:“我可從來沒見過。” 王麻子蹲在一旁用手摸了一下嘴說:“他還活著。歪七,你把他扶在我的肩上,你把那三弦子拿著,回屋裏灌點藥就好了。” 王麻子背著陸少玉向自己的膏藥店走去,歪七拎著破三弦子緊隨其後。 王麻子膏藥店鋪門前 街道 陸順樓、武青峰在鄭爽梅的帶領下,向王麻子膏藥店門前這方走來。 在這裏不見人影,卻有血跡。 武青峰:“奇怪?難道日本人把他弄走了?”武青峰見王麻子膏藥店的燈還亮著,“到王麻子膏藥店去看看!” 王麻子膏藥店鋪 室內 陸順樓、武青峰和鄭爽梅同時走進王麻子膏藥店,陸少玉躺在床上,王麻子正在輕輕地用酒精為陸少玉擦拭臉上得血跡,陸少玉不時發出呻吟之聲。 鄭爽梅猛地撲了過去:“少玉哥——” 王麻子見武青峰進來,多少明白了一些:“武兄,怎麼,這位年輕人你認識?” 武青峰:“他是新舞台的場麵先生。爽梅姑娘與他從北市場回家,四個日本人過來調戲爽梅姑娘,一怒之下年輕人用三弦子把日本人打了。” 王麻子:“藝人都是這樣憤世不平。”他看看身後的歪七,“這是歪七,是他先發現的,他把我叫了去,一看身旁有把砸壞的三弦子,我就知道是北市場的藝人……我就把他背到這裏,救人要緊。” 陸順樓立即走向王麻子深鞠一躬:“多謝王掌櫃救命之恩!” 武青峰向王麻子介紹說:“此位是陸順樓先生,是筱麟坤的父親。這是筱麟坤的同胞兄弟。” 王麻子馬上麵對陸順樓說:“失敬!筱麟坤的戲我可沒少看。” 武青峰:“陸順樓先生也是梨園內的人,年輕在濱江也是頭牌武生。”武青峰又介紹說,“王大夫可是咱濱江的名票,唱黑頭的。” 王麻子:“那裏,那裏,隻不過是喜歡而已。” 陸順樓看看王麻子和歪七:“還是謝謝王掌櫃和這位先生的救命之恩,日後定報。” 歪七:“那把砸壞的三弦子我也撿回來了,喏!在這兒。” 歪七指著牆角放著的砸斷的三弦子。 陸順樓深表歉意地:“謝謝你啦,小兄弟。” 歪七:“陸老板,不客氣,我認識筱麟坤老板” 王麻子:“陸老板,不用客氣了,都是北市場的兄弟。” 這時,陸少玉呻吟之聲又一次響起,陸順樓、武青峰等人都圍了上去。 鄭爽梅輕聲地喊著:“少玉哥——” 王麻子用手掰開陸少玉的眼皮看了看說,“看來不會有什麼大的危險了。我已將麵部傷處理完了,恐怕身上還有,我沒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