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都是頑固惹的禍
我正絞著腦汁算著一道物理題,邱心蕾就推著我的胳膊說:“飛揚,古老師來了,而且是抱著上次的考試卷來的。”
邱心蕾修長的爪子輕拍著心口,小聲地嘟囔著:“這下可慘了,天要塌下來了。”“慘的不是你,是我。我的天要塌下來了,一會兒別忘了幫我撐一下。”我放下筆,惴惴不安地說。“有什麼好處?”邱心蕾鬼頭鬼腦地問我。“請你吃‘阿爾卑斯’。”我特爽快地回答。
卷子都發完了,卻沒有我的。“怎麼沒有我的卷子?”我正跟邱心蕾嘀咕著,古老師就說:“陳飛揚,你的卷子在我這兒,作文沒寫,得了39分,你拿回去吧!”我推著邱心蕾叫她幫我去拿,她剛站起來古老師就說:“陳飛揚,自己來拿。”我慢慢起身,低著頭走到講台前,哆嗦著手,拇指和食指湊到一起,快速地夾起卷子,慌張地逃了回來。
拿回了卷子,自己卻莫名地笑了。不知是笑當時沒寫作文的勇氣,還是笑自己手裏那可憐的39分。
“先把卷子收起來,這節課不講,明天晚課講,這節課寫作文。”聽到作文兩個字,我的腦袋翁翁地響個不停,像被千百隻蒼蠅啃食著一樣,抓心的難受。
我用力地揪著頭發,突然有種想把它用力地撞在牆上的衝動。我想,如果把它撞碎了就不難受了吧!連同我的心一起香消玉殞,再也不會疼了吧!
邱心蕾換了座,她知道我又不能寫作文,便找了個可以給她“借鑒”作文的同桌。
“儲蓄__”抬頭看著黑板上古老師娟秀的字跡,頓時苦笑不已。
我自嘲,儲蓄什麼?青春嗎?我正在揮霍。知識嗎?我努力了,不曾收獲。金錢嗎?媽媽整日對著厚厚的欠條發愁。親情嗎?那是想起來就讓我心疼的東西。理想嗎?早已讓沒用的我弄丟了。
我冷冷地笑,冰涼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書包裏的酒瓶,我看姐姐回來時偷偷買的。此刻的我,也隻能儲蓄醉意了。醉了才會忘,忘了才會不疼。暈沉之中摸起筆,隨意地揮灑了幾行字,起身朝講台走去。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卷子交給古老師的時候,她看著我問。我搖著頭,似笑非笑地說:“沒有。”她放下我的卷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沒有什麼,我已經聞到了一股酒味,而且——”還沒等她說完,我就倔強地轉身回了座位。她沒再往下說,可我感覺得到,她一直在盯著我看。我突然覺得不知所措,轉身走出了教室。
我躺在操場的雙杠上,湛藍的天正和嬌美的雲纏綿著。柳絮梨花般在我身旁飛舞著,羞澀地親吻過我的臉頰,軟軟的,像棉花一樣。我的臉癢癢的,但我卻無心與她嬉戲。我從雙杠上跳下來,極不情願地朝教室走去。
我一頭紮在了座位上,以為古老師已經走了,便從書包裏慢慢地順著酒瓶。可我剛拿出來,就看到古老師起身朝我這邊走來。她站在我麵前,表情凝重。“這回你不能說你沒喝吧!快把它給我。”
我沒有說話,沒有表情,也沒有把酒瓶給她。見我沒反應,她就伸出手來:“陳飛揚,我命令你把手中的東西給我。”我搖著頭:“這不是酒。”“別騙我了,快給我。”說著就伸手來搶我手中緊握的“忘憂草”。我和她一邊“拔河”一邊想,我死也不會放手的。因為現在隻有它才會讓我忘記痛苦,哪怕隻是瞬間也可以。
我一直都能聽見古老師說放手,可我還是抓著酒瓶,死擰著不放開。“陳飛揚,再不給我我可要生氣了。”古老師嚴肅且不失疼愛地說。我終於還是鬆手了。在我聽到她的那句話時,我突然覺得自己的手像被電打了一下,麻酥酥的,疼得讓我不再有勇氣握住它。雖然那個酒瓶是可以為我治療傷口唯一的“良藥”。但我不想讓古老師生氣,我知道她是真的為我好。同樣,我也怕她不再理我,我不想失去她。
古老師拿著酒瓶叫同學把它丟掉,我沒有阻止,也沒有覺得怎麼丟人,一點也沒有。我隻是有種想哭的感覺。但我終是沒有哭出來。我隻是喉嚨有些痛,我想其他的都已經麻木了吧!包括我的心,我沒有覺得疼。
我慢慢地趴在桌子上,暈沉的頭輕輕地枕在我細瘦的胳膊上,一動不動,靜靜地梳理雜亂的思緒。直到下節課開始,邱心蕾才把我叫起來。
那幾天,我幾乎沒怎麼吃東西,因為我不覺得餓。半夜裏,我會聽見有東西在我的肚子裏咕咕地叫。可早上起來,邱心蕾把食物放在我麵前時,我又吃不下。後來那些東西就在不知什麼時間裏去了哪裏。課堂上,我聽見邱心蕾一直打著嗝,丟失的食物終於有根可尋了。
劉馨也不停地往寢室拿著我愛吃的東西,但後來也都不見了。估計也都讓她自己吃了。沒人性!
晚課後,邱心蕾拽著我去食堂。人很多,但我們還是看見林鬆和柳飄絮特親密地在一起吃著麵。柳飄絮不停地把自己的麵往林鬆碗裏夾。雖然我打心眼裏不喜歡柳飄絮,但我還是因為她細心的動作異常感動。
“真惡心,我今天晚上算是不用吃東西了,否則會全部吐出來。”邱心蕾鄙視地看了林鬆一眼,說完拽著我就走。晚自習,邱心蕾對我說:“飛揚,我今天要去找那個柳飄絮談判。她不是和你在一個寢室嘛,你幫我把她叫出來。”看著心蕾一臉難過的樣子,我隻好硬著頭皮上了。
可能是林鬆已經和柳飄絮交代了他和心蕾以前的事,所以當我和心蕾叫柳飄絮時,她壓根就沒理我們倆。
我剛要拽心蕾離開,遠遠地就看見林鬆朝這邊走來。漸行漸近,他慢慢地在心蕾身邊經過,我以為他會留下什麼話,但是他沒有。他們彼此的雙眸相互對望著,一秒、兩秒,但最後,他還是牽起柳飄絮的手,轉身走了。
柳飄絮緊緊地依靠在林鬆的肩膀上,特得意地回頭看了我和心蕾一眼。“林鬆,你等著!看我回家怎麼和你媽說。”邱心蕾衝著林鬆喊。
“心蕾,林鬆他媽知道他和柳飄絮的事嗎?”我問邱心蕾。“知道,不過不多。你看我回家怎麼和他媽添枝加葉地說。不過飛揚你不知道,就算我再怎麼添枝加葉,他媽也不會把他怎麼樣。頂多說一句林鬆瞎處著玩呢,讓我別跟他一樣的。不過如果讓他爸知道了,我想林鬆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滋潤了。”我看見邱心蕾一臉特奸詐的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已經和劉馨說好了晚上要一起學化學,可她臨時有事回家了。所有作業都做完時,卻突然想到有東西落在了邱心蕾那裏,是明天語文考試的內容。我記得是我中午時故意放在她那裏的。
早課前,邱心蕾把書放在我麵前。“飛揚,快背吧!一會兒老師就來考試了。我頭也不抬,一直盯著英語書嘟囔著。邱心蕾無奈地歎了口氣,又把書放回了她書包裏。
考試時,我自然是亂寫一氣。邱心蕾斜眼看了下我的卷子,推著我的胳膊,小聲地說:“換卷子,我幫你寫。”我使勁地搖了搖頭,倔強地翹著嘴角,還了她一個勉強的笑。
下課時,我連卷子都沒有往上交就跑出了教室。我知道心蕾會幫我交上去,而且是放在她卷子下麵。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個沒人的地方,狠狠地抽自己兩下,再若無其事地回去向心蕾要那本書。
我躲在學校無人的角落裏,冰涼的手掌用力地擦過臉頰,震疼我的手,但我的臉卻沒有感到疼。我緩緩地蹲下來,身子輕靠在冰涼的水泥牆上。我以為我不會哭,也不能哭。我認為因為這事哭是很可恥的。自己故意不背考題,考不好還哭。我看到眼淚打在幹旱的土地上,自己卻找不到流淚的理由。我在想,是不是傷感的事太多了,哭的時候就再也尋不到理由了。
“叮鈴鈴……”惱人的上課鈴聲吵得我心煩意亂,坐立不安。我慢慢地拖起沉重的思緒,邁著發稠的步子,緩緩地朝教室走去。邱心蕾沒問我怎麼了,我也沒說 ,因為我不想說。我知道,她一定是看出來我哭過,所以才沒問。
卷子發回來時,我故意當廢紙丟掉了。我當然知道自己考了個不及格,但我還是沒有勇氣去看那可憐的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