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想不到背後還有這麼大的隱情。那些人逼你要丸藥,您老沒少受苦吧?”
“哼,當年這些人逼死我父親,我就說沒有配方,藥丸也就絕傳了。自然沒有東西給這幫人。最多他們關掉我的診所,可是還是會有人找上門要買藥,隻要賣一粒,我就可以維持很多年的生活了。”
“我爺爺這事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您也別掛在心上。大爺,您別見怪,我心裏有幾個問題憋著想問您,我特想知道,您是怎麼引誘定風猴上岸的?”劉星問劉大爺的時候,視線移向在一旁業已精神委頓的定風猴,它離開水太長時間了,這會兒完全沒有了水中的精猛。
黎大夫聽劉星這麼一問,立時兩眼放光,這絕技,絕對是任何一個知道定風猴價值的人都想學的。
“反正不說將來也是帶進棺材的,還不如說給你聽。”劉大爺想起自己孤身一人,言語中不知不覺便帶有一絲淒涼。
“這事啊,說來話長,還得從我父親那會兒說起。當時這裏還是鬼子占領的時期。父親被抓去當勞工。”
“是不是說去修築防禦工事,其實是掩藏搜刮來的錢財的那次?”劉生想起了那次完工後殺人滅口的事,實在讓人心寒。
“正是那次。我父親也在其中。”
“不說是全部被滅口了嗎?”
“這事,說來也巧。在鬼子侵華之前,國內很多醫家都推崇漢方醫學,如陸淵雷、陳存仁、承淡安等,父親在這些名家的影響下,也開始學習漢方醫學,卻是順便也學了鬼子話。在做工期間,聽到鬼子兵在談河童的事,也就是我們說的定風猴,說是一個神主能將生活在鶴江的河童引誘到護城河來,到時把勞工全喂河童。我父親聽到這事後,不敢聲張,那晚他偷偷藏了兩塊碎木塊在褲襠裏,當被扔進護城河的時候,潛著水趕緊撕了衣服把木塊綁在足底。當他浮出水麵透氣的時候,就聽到那個所謂的神主,發著古怪的音節。很快,河裏的老鄉一個個都被拖進水底。父親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子一沉,也被拖到水底了,隻感覺足底的木板被咬得哢哢作響,卻是沒有咬破。因為水裏人太多,不一會兒,那河童便失去了耐性,去找另外的人吸血。父親趁著混亂趕緊遊到一個視線盲區的角落,不知是命大,還是鬼子對河童的殺人能力有著極大的信心,竟然沒有留意也沒有發現父親在角落裏爬上岸逃跑了。好在是夜晚,借著夜色,父親逃到深山裏,過了幾日,才到另外非日占區過活。後來鬼子被趕跑了,三處水係卻是鬧起了水鬼。幸運的是父親把那神主發音的音節記了下來,借著他刻苦鑽研的精神,一天夜裏竟然也把水鬼招來,好在事先研究過定風猴的習性,知道這東西隻怕兩樣東西,一是山裏的真猴子,一是蜘蛛。父親當場用蜘蛛末(抓來的蜘蛛焙幹研末)製服了它。取下了它身上的臍膠,放了它回去。”
劉大爺說到這裏望了望那邊的定風猴,看它這會兒沒有精神,不知從哪裏突然拿出一條青瓜扔給它,那東西一見青瓜飛來,雙眼立時精光四射。
“為什麼不殺了它?既然它會殺人。”劉星完全不能理解,劉大爺的父親為什麼要把定風猴放回去。
“其實,這東西從不主動攻擊人類。而且,它也不是以吸人血為生的,平時隻吃些河裏的魚蝦蟹,大點的獵物也就是水獺而已。”
“如果不是為吸人血,那那些死了的人就這麼白死了?”劉星為那些死去的人不平。
“其實也不能這麼說,反正黃流縣裏被定風猴殺了的人,大多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
“是的,我之前說過,定風猴全身的毛孔都會分泌出一種強烈的致幻劑,這種致幻劑像霧一樣籠罩在定風猴身上,隨著定風猴的呼吸,能像氣箭一樣定向射擊一兩米內的目標,人一旦接觸到這種致幻劑,就會產生強烈而真實的幻覺。一般能中招的人,都是身上帶有強烈貪欲的人,有些人看到錢財,有些人看到美女,不一而足。最多的,就是那些來野鴨村尋寶的人。”
“尋寶?”
“那就是來尋鬼子當年搜刮後掩藏的財寶。其實哪裏還有財寶,早被鬼子帶走了。過了這麼多年,還有這麼多人不死心,來這裏尋寶,到了水邊就中招了。當那些人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東西時,受不住誘惑,就掉進水裏去了,你想,在水裏,你一神誌不清的人,能鬥得過定風猴?如果這些人不是帶有貪念,也許就沒那麼容易著了它的道。”
“可是小孩呢?也有小孩死去啊。”劉星還是不能被這個理由說服。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找死的事,你能阻止得了?這些都是意外。法律對於動物而言是沒有意義的,它們的法則就是適者生存,是遵循食物鏈弱肉強食的原則。就跟人在深山裏遇到猛獸一個道理。”劉大爺歎了口氣。
“可是——”劉星找不到詞來反駁他,甚至站在劉大爺的觀點那邊,不錯,這世上,每種生物的存在,都有它自己的法則,並不是以人的規則而存在,也許,自己作為一個人的想法太自大了。
“可是,我還是有疑問,為什麼它們不吸野鴨村的人?”
“這你是從哪裏聽來的?”劉大爺笑道。
“不是到處都在傳嘛。有個水神爺爺保護野鴨村村民。正因為是野鴨村民,我的主編老鄭才敢派我來這裏呢。是不是啊,黎大夫?”劉星轉身向黎大夫問道。
“是啊。我也聽過這事。”
“我想,這是誤傳,哪來的水神爺爺。”
“莫非,水神爺爺是您老?”
“也許是吧。我想,可能是父親當年從定風猴口中救出過一些小孩,當時那些小孩由於致幻劑的作用,把我父親當做是水神了。”
“原來是這樣。”劉星恍然大悟。
“後來,我父親摸出了一套和定風猴溝通的技巧,但凡見到有野鴨村的人遇水,隻要是和定風猴有關,便會出身相助。由於之前有過被傳成水神的事跡,後來被救的人們心中已經形成了水神形象,加上致幻劑的作用,就又看成水神了。日久年深,就傳得神乎其神。後來,父親不直接出身相救,隻在遠處發出聲音就可以了。苦於一人之力有限,就定了隻救野鴨村民的規定。自此之後,野鴨村受水神保護的傳說就形成了。”
“原來如此。”
“那您父親是怎麼和定風猴溝通的呢?”
“我剛才說了,它們怕猴子和蜘蛛,猴子和蜘蛛都不是容易獲取的,再說,在野鴨村養隻猴子會讓人覺得奇怪。另外,蜘蛛也不是想捉就捉得到。於是,父親後來琢磨出了一種藥,那種藥,其實是捉蜘蛛時發現的。他發現,家裏的藥櫃裏,有一味藥的周圍,經常會聚滿蜘蛛。心裏想,蜘蛛喜歡的藥,那定風猴也許就不喜歡了。”
“那藥是不是白芷啊?”劉星插口道。
“咦,你怎麼知道?”
“這得問黎大夫,他可給我喝了不少。”
“果然是有備而來啊。”劉大爺讚許地望著黎大夫。
“這個,我是從一孤本上看到的。”
“不錯,正是白芷。白芷,對中樞係統有定向靶點的藥理作用,對定風猴有克製作用,不怕它的致幻劑。父親用這個困住定風猴,然後再對它示好。”
“示好?”劉星心裏興奮著,太有意思了,跟馴狗馴貓一樣。
“是的,這東西除了吃魚蝦蟹外,還有一樣東西它最喜歡。”
“是什麼?”劉星好奇道。
“青瓜,這東西對青瓜簡直沒有抵抗力,就像煙鬼碰到煙,酒鬼遇到酒。”
“有意思。”
“有意思的不止這個,青瓜有時候也不能完全引它上岸,畢竟上岸對它來說,太過危險,後來我為了加強對它的控製,努力尋找能誘惑它的東西,偶然的一次,發現它竟然來跟我搶食拍青瓜,這東西竟然喜歡拍青瓜,太出乎我意料了。從此以後,隻要我一拿出拍青瓜,這東西鐵定上岸。”
“哈哈哈……”劉星忍不住笑了出來,實在匪夷所思,這東西竟然愛吃辣。
“我也覺得太……不說這個了,反正之後 ,隻要聽說哪裏有人溺水身亡,三天後,我就會在晚上召喚它上來采集臍膠,然後報答以拍青瓜,慢慢的,這就成了我們之間的合作方式了。”
“你竟然跟它合作?”
“也不算是合作,隻要我見到它對野鴨村人下手,我就會製止,然後再以拍青瓜安撫,總之是,給完一巴掌後再給一顆糖,這就是我對待它的方法。”
劉星對這事表示出完全不可思議的表情。
“說了半天,那你說的臍膠到底是怎樣的?”
“這個東西我無法示範給你看,不過,我可以說明一下。”
說完,劉大爺對定風猴嘰裏呱啦一陣後,那定風猴就露出了肚臍給兩人看。
劉大爺指著它臍下三寸的地方說:“你看這裏,肚臍下有個肉瘤一樣的東西,這個位置,相當於人類丹田的體表投射位置了,這個肉瘤表麵,每隔一段時間,會分泌出一種類似煉乳一樣的膠狀物質,這個物質就是臍膠,采集方法也很簡單,用湯匙刮下來,放到瓶子裏密封就可以了。”
“今天是沒得采了嗎?”
“沒得采了。一般是隻有月圓之夜才有,雖然今晚月光很亮,可惜已經是十八了。不過,還有一種時候可以采。”
“吸完人血的時候。”劉星笑道。
“聰明,正是那時。”
【11】
這下可好,白來一趟,這定風猴竟然沒有臍膠采,就算有,如果是沒有吸食人血,采下來也是毒藥。
“我有個問題,為什麼你不用血站裏的血來喂它呢?這樣它就不會為害一方了。不是嗎?”黎大夫突然問起一個剛才忘記問的問題。
“我試過,一來是血站的血太貴,我沒事經常買血的話,會讓人起疑心;二是,這東西一喝血站的血,就會昏迷三天,血站的死血,對於它來說,是毒藥。隻有活人身上流動的血,它才能喝得了。不過我可不敢以身試險,要是止不住血,可就得一命嗚呼。我也不敢再拿血站的血來喂它,之前它母親就是喝了血站的血昏迷三天後死了,它父親醒來見伴侶死了,也絕食而亡,現在這隻定風猴,是碩果僅存了。”
“碩果僅存?不會吧?我在塘邊見到三隻活物是什麼?”
“什麼三隻活物?”
劉星將他在營地塘邊撞到的那三隻活物說了一遍,那三隻東西把魚拿出來曬舉動讓人覺得奇怪。
“那是水獺,你聽過獺祭魚這個典故嗎?就是說水獺會把魚像祭祀一樣拿出來曬。那不是定風猴,它們隻是定風猴的獵物而已。正是它們把定風猴吸引過去的,而你剛好也在旁邊,定風猴以為你是跟它爭食物,便對你施了致幻劑,這才出現你看到大學生的假象。”
“原來是這樣。”這幾個字,大概是劉星當晚說得最多的字了。
今晚所遇到的事,是劉星人生中最離奇的一件事,心想,如果記敘成文,老鄭應該會用這篇稿子,不過,可能篇幅長了一點。
這會兒劉星心中還是有個疑問,老鄭從來沒有叫人出差去調查過什麼案例,即便是為了稿子,也是舍不得經費,這次卻是為什麼要他大老遠跑這地來,還提供了不菲的經費,同時還同意增加一個黎大夫的負擔?
這不符合老鄭平常的性格。另外,黎大夫一早就有所準備,可以說是全副武裝而來。這裏麵,肯定是有什麼內情。劉星很不情願地把兩人想成是狼狽為奸、有所圖謀。
“黎大夫,我不得不問你些事情,別在意啊。”
“什麼問題?”黎大夫皺著眉頭。劉星這節骨眼上問問題,他很不樂意。
“我想知道,你來這裏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真如你所說的,隻是為了救那個病人嗎?還有,你和老鄭是認識的,難道老鄭也隻是簡單地為了讓我寫篇生動的稿子?這沒必要。寫稿子根本不能花這麼大心思讓我們大老遠跑來這裏,隻要打幾個電話隨訪一下,就能得到需要的信息,稍微加工一下,就可以弄出一篇不錯的稿子,這是三流雜誌常做的事,不是嗎?”
“稿子我不清楚,但我清楚我要救的人是誰。而且我絕對沒有其他想法,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黎大夫被劉星問得很惱火,不過沒辦法,誰叫攤上這事,而且又這麼多巧合。“寶物”在前,不能不令他多想。定風猴臍膠的價值無法估量。
“那我問一下,你要救的那人是誰?我問的是身份。”
劉星不得不懷疑那個人的背景身份,憑什麼自己一路冒著生命危險獲取的信息,就這樣輕易流入他人的手裏?自古為他人作嫁衣的事沒少發生,可是發生在自己身上,就覺得不舒服,不自在,非要問個子午卯酉出來。
“你不知道?老鄭沒和你說?”黎大夫得知劉星不認識那個人覺得很吃驚。
“怎麼?難不成那人我認識?”劉星比他更吃驚,印象中可沒這號人。
“他可是你們雜誌社背後的大股東封飛龍啊。老鄭就是擔心封飛龍死了,自己就得關門大吉。”
“這麼說來,其實是你們三人合謀騙我來這裏的?”被人利用的感覺油然而生。
“也不能完全這麼說,畢竟是為了救人一命。你先聽我慢慢說。”
好,我就看你怎麼說,硬是壓住了內心升起來的那股怒火,劉星冷冷地望著他。
“當初,封飛龍確診肝癌後,老鄭就來找我商量治療方案。起初我用了常規的治療方案,病情還能延緩,要治愈卻是沒有希望。封老板不甘心,讓我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最後我抱著嚐試的態度,準備搜尋定風猴臍膠。在找到之前,我開始養猴,以備不時之需,同時配好定風猴懼怕的藥液。這些你剛才也聽劉大夫說過,我就不多說了。在那一年後,就聽到這裏發生了水鬼事件,老鄭這人你也清楚,做事之前,肯定會精心調查。他知道你出生於野鴨村,也知道野鴨村的人受水神保護,雖然不敢肯定,但是找你的話,安全係數比較大一點。於是就合計了一下,讓你生病,再找我來。接下來的事,就是你所經曆的那些事了。我知道我們瞞著你不對,但是讓你冒險,也是出於無奈。”
“那麼說,什麼封麵拍照,全都是騙我的?”
“是的。”黎大夫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
劉星突然覺得怒不可遏,一股無名火從心頭冒起,脖子根升起一片紅潮,耳根也跟著發燙,心想,老鄭你要玩,就讓你玩個夠。
“反正也沒有臍膠了,不如還它自由,讓老鄭喝西北風去。”劉星趁大家不注意,抱起定風猴奪門而出,邊跑邊扔下這句話。
兩人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下,愣在當場,等劉星跑出去老遠了,才回過神來。
想追他卻是來不及了。
劉星抱著定風猴不顧一切地朝碉堡那個方向跑去,月光照射著那座巨大的建築物在他眼中變得越來越大,投下的陰影慢慢地將劉星包裹其中。
撲通一聲,劉星和定風猴一起跳進了護城河。在跳下的一瞬間,在空中飛翔的劉星,心裏想著:我是不是真的有這麼憤怒。
他來不及多想了,在進入水中的那一刻,隻覺得右腳足底一陣刺痛,便失去了意識。
【12】
劉星隻覺得腦袋作痛,裏麵仿佛空了一般。
醒來才發現,自己原來是躺在劉大爺的床上。
“你終於醒了。”劉大爺坐在床邊,麵帶微笑。
“我這是怎麼了?”劉星舔舔嘴唇,覺得喉嚨幹得像要冒火。
劉大爺端了杯水給他,說:“先喝口水吧,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
劉星含了一口水在口裏,覺得整個口腔都濕潤了才慢慢咽下。
把茶杯遞還給他,問:“什麼?我昏迷三天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忘了?”
“我不記得了。”
“看來,那晚,你是著了定風猴的道了。”
“對啊,我那邊不是和你們好好地聊著嗎,怎麼突然就躺在這裏了呢?”
“那晚,你發瘋了一樣,抱著定風猴跑向護城河,結果和它一起跳入河裏。”
“然後呢?”
“大概是這定風猴在岸上時間太長了,急需補充體力,一跳入水裏,就吸你的血,好在我和黎大夫及時趕到,把你救了上來。開始無論怎麼按壓你的傷口都無法止血,後來用了大量的三七粉配上雲南白藥,加壓包紮了好幾圈,總算是止住血了。”
劉星屈起膝關節,果然看到右腳包紮著厚厚的一層繃帶。
“那定風猴呢?”
“它死了。”
“怎麼會?”
“當時我把你從水裏撈起來時,定風猴隻是在一旁怪叫,並沒有襲擊我,也許他知道我不會傷害他吧。可是,黎大夫不同,我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黎大夫非常想要捉住定風猴,明知沒有臍膠,他卻還要去捉住它。他見我在一旁給你止血,竟然也沒有上來過問一下,隻是命令他的猴兒跳入水中,而且手裏拿著幾瓶藥液。”
“然後呢?”
“這次定風猴卻是真的像瘋了一樣,根本不怕身上有藥香的小猴兒,兩東西一纏鬥,那小猴兒就落了下風,定風猴的力氣你比我清楚,定風猴圍著小猴急速轉圈,那小猴被轉得頭暈,一個失神,就被定風猴擒住,定風猴怪叫兩聲,竟是硬生生把小猴兒撕成兩半。”
說完,劉大爺一臉厭惡,好像不願回想那血腥的場麵,內髒血液一股腦兒地流出來,確實惡心。
“接著呢?”
“黎大夫趁著定風猴發瘋撕扯的時候,灑下了藥液,定風猴兩眼發著紅光,完全瘋了,不顧一切地遊向岸邊想要和黎大夫一決高下。那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這會兒,見定風猴發瘋,黎大夫心裏也慌,拿著木棍和定風猴交手,雖然定風猴力氣大,可是卻沒有黎大夫靈活,身上吃了幾記悶棍,嗷嗷作聲,最後黎大夫以力劈華山那一棒想要敲暈定風猴的腦袋時,卻被定風猴反手一抓,抓住了木棍,用力一甩,竟被甩向了一邊。黎大夫正想爬起身,小腿卻是被定風猴捉住了,接著快速地拉向水邊,眼看就拉入水裏了,定風猴卻又怪叫起來。黎大夫突然神勇起來,以肘關節箍住了定風猴的脖子,把它拉出了水麵。這時我才看到,定風猴背後有一攤血。”
“怎麼回事?”
“定風猴的背後讓人用氣槍射中了,所以才會輸給黎大夫。”
“誰射的,然後呢?”
“然後?然後來了一個胖胖的禿頂的中年男人,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冒出來的,我聽黎大夫喊他老鄭。兩人叫我幫忙照顧你一下,然後把定風猴的屍體抬到一部豐田上,開走了。說往後會來報答我的相助之情。”
“慢著,屍體?什麼意思?”
“定風猴死了啊。”
“氣槍的鉛彈很小,不可能致命啊!”
“你身上的血,含有黎大夫藥液的成分,這藥液對於你來說,是治病的,但對於定風猴來說,就是劇毒了。所以是中毒死的。”
“也就是說,它從一吸我的血開始,就注定是要死了,最後的搏鬥,完全是怒不可遏的行為?”
“也許是吧,誰知道呢。到中槍那會兒,已是強弩之末了,黎大夫一將它拉上岸就斷氣了。接著他便取下了臍膠。”
“怎麼又有臍膠了?哦,對了,是吸了我的血。”
“是啊。然後他們就帶走了屍體。”
這老鄭不是得到了臍膠了嗎?還要定風猴屍體幹嗎?難道真想找藥廠合作開發治癌神藥?
原本隻是想要采集臍膠救命的單純想法,在見到麵前真實可觸的定風猴後,突然變得瘋狂起來,若是能夠抓獲並飼養起來,那將能夠提取足夠多的臍膠樣本供應藥理研究,屆時他們對於癌症患者來說,無異於手握生殺大權,隱藏在背後的經濟價值不是他們幾個現在能夠估量得到的。麵對如此巨大的誘惑,想要不動心的話,除非是聖人。顯然黎大夫與老鄭都不是聖人。他們現在的想法肯定與當初單純一念救人的初衷不同,甚至是相去甚遠。得隴望蜀,不是人類常規的思維模式嗎?
換作是我,我能抵得住誘惑?劉星自問著,不能,隻不過,一開始我就被排除在外,所以那晚才會那麼憤怒,才會著了定風猴的道。我不知道黎大夫是怎麼想的,但老鄭,肯定是想發財。
“這屍體帶走的話,要是公布出去,說不定會引起社會恐慌,大爺您當時怎麼不阻止他們?”
“這個不怕。”
“不怕?為什麼?”
“你知道我為什麼守著這個秘密這麼多年不說嗎?”
“為什麼?”
“你以為我不想說嗎?可是有人會不讓你說,當年,這裏可不止那麼幾隻定風猴。有一年,溺死了好幾個人,驚動了部隊,用十多台機動拉網,終於捉住了幾隻定風猴,隻是他們卻沒有對外發布消息。後來我打聽了一下,據說是送到某研究所去了。你們看到的這隻,是碩果僅存的一隻,主要是它生活在鶴江裏,以前發生的事件都是在鶴江,鶴江範圍太大,不容易捉住,所以還有遺漏的定風猴。要是敢在鴨爪塘或是護城河活動,那機動拉網可是對付它們的利器。”
“這麼說,就算是老鄭別有目的,想來也會有人阻止的?”
“嗯,所以,你還是好好養傷,回去再找老鄭算賬吧。”
的確,是要找他算賬。
半個月後,劉星回到辦公室,向老鄭遞了封辭呈,順便要他賠付三個月的工資。
“你病休了大半個月,還要我倒貼三個月薪水?我沒聽錯吧?”老鄭臉上的肥肉因激動而不停地抖動。
“你的意思,我的命連6000塊錢都不值?不要逼我把這事捅出去。”劉星咬著牙狠狠地說道。
老鄭的氣勢一下子就被劉星壓下去了,深深地埋進他的大班椅中,對他揮揮手,讓他去財務領錢。
劉星到財務領了6000塊錢後,就離開了G市,一直四處遊蕩,靠給一些文化公司寫稿子為生。後來,過了大概有三年左右的時間,又回到了G市,打聽了一下以前的雜誌社,不知何故,已經停刊了。隨後不久,老鄭也因詐騙案而鋃鐺入獄。
聽說是老鄭打著某廠生產的治癌藥的旗號,四處販賣,風靡一時。不知何故,突然被人以販賣假藥行詐騙之實為由,收監入獄。
看來,劉大爺說背後有人管這事,果然是真的。劉星心裏慶幸自己沒有因為貪欲去參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