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2 / 2)

等他從崇仁坊歸家,盧氏已在他的院子裏等著他了,見他進門就怒道:“柬之近來越來越不像話了,成日不著邊際,你舅舅一家就要來長安了,也不知道你父親能不能在冬日回來,你都已經二十了,早該成親了。”

崔鄴聽的差點被口水嗆著。

心想這下可麻煩了。

盧氏哪裏舍得教訓他,拉著他回自己的院子,邊走邊說:“你舅舅在範陽呆了十五年,盧家從前也是名門望族,可惜……”

可惜前朝覆滅時,盧家那位帝師為舊帝殉國了,盧家自此沒落,退出顯赫世族梯隊。

可巧的是,同為帝師,陸家那位帝師卻安安穩穩窩在家裏修古籍,保了陸家一門榮耀。

他的親事據說是小時候定下的,盧家已經在亂世舉步維艱了,不敢將家裏女兒嫁給外人,隻敢近親結婚。

崔鄴心裏吐槽,這近親結婚,一樣很危險。

盧氏見他不說話問:“阿圓今年也十五歲了,正當好的年紀,這次北上,你舅舅也是為了送阿圓和你成親。畢竟阿圓已經十五歲了。你犯渾歸犯渾,但是不能耽擱了阿圓。”

崔鄴自己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大個人,被一門娃娃親給拿住了。

他試探問盧氏:“舅舅,信中可有再說什麼?”

盧氏遺憾說:“阿兄其他的倒是沒有再提,想來信中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等他們來了,你定要好好招待。”

崔鄴附和:“那我就現在坊裏尋個合適的宅子,灑掃後靜候舅舅。定讓他們如歸家一樣舒適,不知這次他們來多少人,最好是長住。”

盧氏很多年沒有見娘家人了,內心一片火熱,果真被崔鄴說的心動,說:“還是你想的周到,客居咱們家,他們定會拘束,我這裏有錢,給你舅舅準備宅子的事,不用你掏錢。”

崔鄴覺得她真可愛,哄說:“你的錢留著給弟弟妹妹們花銷吧,我自己有錢。”

盧氏伸手拍拍他肩膀,有些不甘心和遺憾道:“我的五郎,也是青年才俊,別人不知道罷了。一點都不比其他兒郎差。”

崔鄴不知她的惆悵,繼續哄她說:“見你喜歡吃這小點心,我托人做的。”

謝奚的紙杯蛋糕簡直成了崔家的奢侈高定。

盧氏見了點心,心裏一片暖,隻覺得無處不燙貼。

感慨道:“我不貪心了,隻求你們幾個這輩子平平安安,不必追求功名,兒孫滿堂,我就是閉眼也心甘了。”

崔鄴最怕她這樣,無私奉獻型的母愛。

她其實也可憐,丈夫不關心,要操持一家生計。

女人,總是承擔波瀾下的苦難。

他又想起謝奚,那可真是個紅辣椒一樣的姑娘。和誰都不一樣,像一株小白楊,不管在哪裏,都能紮根,生長茂盛。

連著幾天,他陸續收到回信,崔程對他是一貫的不領情,言辭間頗多懷疑,最後還警告他,莫要用他的名號,在河西道上胡作非為,危言惑眾。

他都看笑了,崔程此人心機、手段、能力都不差,但是也太過自負了。

看來和盧氏這場婚姻,他是打心裏厭煩。

但送信來的是他的親信長史,姓劉,叫劉彰。

見了他很認真的說:“崔都督囑咐,五郎莫要聲張,甘州軍糧已備足,涼州為後盾,以防伊州、西州的回鶻人趁亂起兵。”

崔鄴聽著兩州早已枕戈待旦,倒是他一個千裏之外的人在這裏平白心焦。

崔程倒是標準的古代嚴父,但也太過小看他,他和崔程長子、次子幾乎沒有接觸過,並不清楚二人是何等的龍鳳之姿,讓崔程頗多讚賞,以至於如此的看不上他。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多嘴問長史:“我再多討教長史一句,涼州軍馬可充足?”

劉彰並不是很胸有成竹的答:“都督已有安排。”

崔鄴在一念之間掙紮後,還是回去取了私章,交給他嚴肅帶著警告說:“將我的印章交給父親,如需戰馬,可向北穿過山脈,去尋北狄賀賴部,那裏有個馬場,用我的私印,可任取戰馬。此事除了父親,再不可與人知道。”

劉彰聽的兩眼發亮,崔程在涼州進退維穀,甘州兵馬已被搬空,全憑涼州兵馬頂著。

他甚是歎服的,深深彎腰行了一禮,道:“某定不負五郎所托。”

君子的一約一誓,死生不可擋。

謝奚哦了聲,陸益之問:“這裏可有難處?”

謝奚見他風光霽月,並沒有中二少年的神經病跡象,客氣說:“沒有,鄉下生活就是這樣,春耕秋收,最是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