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紀伯倫:我心中的多於我說出的 第十二章 名詩(1 / 1)

第三部分 紀伯倫:我心中的多於我說出的 第十二章 名詩

《先知》節選  於是愛爾美差說:請給我們談愛。  他舉頭望著民眾,他們一時沉默了。他用洪亮的聲音說:  當愛向你們召喚的時候,跟隨著他,  雖然他的路程是艱險而陡峻。  當他的翅翼圍卷你們的時候,屈服於他,  雖然那藏在羽膈中間的劍刃也許會傷毀你們。  當他對你說話的時候,信從他,  雖然他的聲音會把你們的夢魂擊碎,如同北風吹荒了林園。  愛雖給你加冠,他也把你釘在十字架上。他雖栽培你,他也刈剪你。  他雖升到你的最高處,撫惜你在日中顫動的枝葉,  他也要降到你的根下,搖動你的根柢的一切關節,使之歸土。  如同一捆稻粟,他把你束聚起來。  他舂打你使你赤裸,  他篩分你使你脫殼,  他磨碾你直至潔白,  他揉搓你直至柔韌,  然後他送你到他的聖火上去,使你成為上帝聖筵上的聖餅。  這些都是愛要給你們作的事情,  使你知道自己心中的秘密,在這知識中你便成了“生命”心中的一屑。  假如在你的疑懼中,隻尋求愛的和平與逸樂,  那不如掩蓋你的裸露而躲過愛的篩打,  而走入那沒有季候的世界,在那裏你將歡笑,卻不是盡量的笑悅,你將哭泣,卻沒有流幹眼淚。  愛除自身外無施與,除自身外無接受,  愛不占有也不被占有,  因為愛在愛中滿足了。  當你愛的時候,你不要說“上帝在我心中”,卻要說“我在上帝的心裏”,  不要想你能引導愛的路程,因為若是他覺得你配,他就引導你。  愛沒有別的願望,隻要成全自己。  但若是你愛,而且需求願望,就讓以下的作你的願望吧:  融化了你自己,像溪流般對清夜吟唱著歌曲。  要知道過度溫存的痛苦,  讓你對於愛的了解毀傷了你自己,  而且甘願地喜樂地流血。  清晨醒起,以喜揚的心來致謝這愛的又一日,  日中靜息,默念愛的濃歡。  晚潮退時,感謝地回家,  然後在睡時祈禱,因為有被愛者在你的心中,有讚美之歌在你的唇上。  沙與沫  我永遠走在這些岸上,  在沙與沫之間。  漲潮會抹掉我的足跡,  海風會吹去這泡沫。  可是海和岸,  卻將永遠存在。  我曾抓起一把霧。  伸掌一看,霧卻成了蟲。  我把手握起再張開,看到的是隻鳥。  我又一次把手握起張開,掌心站著一個人,滿麵愁容,翹首仰望。  我再把手握起,張開時,那兒空蕩蕩隻有霧。  但我聽到一曲優美動人的歌。  不過就在昨天,我覺得自己是個碎片,在生命的穹蒼中毫無節奏地顫動。  如今我知道自己就是穹蒼,一切生命都是節奏分明的碎片,在我內心活動。  他們覺醒時對我說:“你和你居住的世界不過是無邊大海那無邊海岸上的一顆沙子。”  我在夢中對他們說:“我就是那無邊大海,大千世界不過是我岸上的沙子。”  隻有一次我無言可對,那是當一個人問我:“你是誰?”  在大海和森林之風賜給我們語言前的千萬年,我們是心神不定,四處流浪,渴望追求著的家夥。  如今,我們怎麼能夠僅僅用昨天的聲音來表達我們內在的遠古時期呢?  斯芬克斯隻開過一次口。斯芬克斯說:“一粒沙是一片沙漠,一片沙漠是一粒沙;現在讓我們繼續沉默吧。”  我聽到了斯芬克斯的話,但我茫然無知。  我看見一個婦人的臉,便能看見她所有尚未出生的孩子。  一個婦人看看我的臉,便能知道我所有的祖先,他們在她出生前早已去世。  我願實現自我。但除了讓自己成為一個智者居住的行星,又如何能達到呢?  這不是每個人的目標嗎?  珍珠是痛苦纏繞沙粒建造的殿宇。  是什麼期望建造了我們的軀體,又是纏繞著什麼沙粒?  當上帝把我這顆卵石扔進這奇妙的湖中,我以數不清的波圈,攪亂了它的水麵。  但當我到達深處,我變得十分平靜。  給我沉默,我將蔑視黑夜。  當我的靈與肉相戀成親,我獲得了再生。  我曾經認識一個聽覺極其靈敏的人,但他卻不能說話。他在戰鬥中失去了舌頭。  我現在知道那人在巨大的沉默來臨之前,打的是場什麼仗了。我很高興他已死去。  這世界沒有大到能容納我們兩個人。  我久久地躺在埃及的沙土中,默默地忘了季節。  後來太陽給了我生命,我站起身來在尼羅河岸上行走。  我與白天同唱,與夜晚共夢。  現在太陽又用一千隻腳踩著我,讓我再躺在埃及的沙土中。  但是請看一個奇跡,一個謎吧!  把我聚集起來的那個太陽,卻不能驅散我。  我依然挺立著,腳步穩健地走在尼羅河岸上。  記憶是一種相會。  遺忘是一種自由。  我們根據無數恒星的運行來測定時間;他們用口袋裏的小小儀器來測定時間。  現在告訴我,我們如何能相會在同一地點,同一時間?  對一個從銀河窗口俯瞰的人來說,太空並非地球與太陽之間的空間。  人性是一條光河,從無窮的過去流向無窮的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