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惜緩緩地抬起頭來，殷紅的血滑落嘴角。滑落的，也許還有那早就碎了的心。終究，還是這樣的結局，一點奢想的餘地都沒有。
“風夜凜，沒用的。皇上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在你要我侍寢的那天晚上，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他了。所以，就算你今天把我給殺了，你也什麼都得不到。喝——”一口血，噴湧而出。
“你背叛了我？”那一口殷紅，如針紮在了胸口上。可是，他沒有給自己任何一絲空隙去想。他給自己設下的仇恨太深，這一點疼痛根本無法讓他清醒過來。
顏惜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他，視線有點模糊。“你知道嗎？我始終都在奢望……望你對我……還存在那麼一點……的情意……你逼著我去……寢的時候……多希望你……能突然出現……我夜夜跟皇上……蓉帳裏……春宵時……希望你……突然……讓我停止……連你說……我淫蕩下……都會覺……快樂……以為……是因……你對我……有一點……乎……直到……剛才……都以……你……隻是拿我……做樣子的……沒有、沒有想到……了讓皇上……棄皇位……是真的……惜殺了我……做了……麼久……夢……還是……了……
說完，她的嘴邊慢慢地綻放出一絲笑容。殷紅的血點綴著，美豔而絕望。
風夜凜的心抽搐了一下，但隻是一下。”我說過，對我來說你不過是一個工具，是你把自己想得太高了，怨不得我。“
這種情情愛愛的玩意，他不需要，他根本就不需要！
”我知道……是真的知……了……是可……我這個……具，終……是沒什麼……的。你的計劃……是……是要落空了。“又是一口血噴出，再次響起了風夜仲驚慌的叫喊。
顏惜轉過頭去，看著他。”皇上……別忘了……答應過我的……“
風夜凜，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我用我的血，為我對你的愛劃上一個句號，來生，我們不要再見了。
風夜仲看著那觸目驚心的血跡，沉重地點點頭。又抬頭，看向風夜凜。”難道，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
他以為，他沒有這樣絕情的。那麼這聖旨，是否下錯了？還好，他還沒開始宣布。
風夜凜給她的回答是，將顏惜往旁邊一扔，對後麵吩咐道：”把他們帶上來！“
風夜仲一驚，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 ”弄兒——寶兒——“當那兩個熟悉的身影被人壓著帶了上來，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二弟心中的仇恨。
”風夜凜，你到底想怎麼樣？朕命令你，馬上放了他們！“
風夜凜勾唇一笑。”朕？很快，你就沒有資格這樣自稱了。怎麼樣？現在，你可以做出選擇了吧？“
顏惜大吃一驚，虛弱地撐起身子叫道：”風夜凜，你瘋了。你居然拿寶兒……真的瘋了嗎？“
”哼，我連自己的兄弟都不打算要了，難道還在乎兄弟的兒子？“每次看著這張酷像風夜仲的臉，他都覺得心裏像是被針紮一樣難受。這個下賤的女人，竟然為風夜仲生了一個兒子！
”他不是——“
”夠了！“風夜凜大喝一聲，一把將寶兒抓了過來。孩子呀一聲叫起來，卻還是被風夜凜像抓著小兔子一樣提在了半空中。”風夜仲，現在，你還能故作無所謂嗎？你知道你輸在哪裏嗎？你輸在，心沒有我狠！“
”風夜凜，你把他給我放下！“衣服被從後麵提著，那衣領子勒著孩子的脖子，孩子的臉都憋得通紅了。”風夜凜，隻要你把他們放了，我什麼都可以答應。“
風夜凜冷笑兩聲，鬆手將寶兒扔了下來。
”娘——“被嚇壞的孩子大叫一聲，手腳並用地爬到了顏惜的身邊。
顏惜使出全身的力氣將他抱住，臉貼著他的頭摩挲著。寶兒，我的孩子！
”娘，你流血了？娘——“孩子一邊咳嗽著，一邊伸手去抹掉她嘴角的血跡。大大的眼睛中，淚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響起清晰的聲音。
”娘沒事……
娘兒兩個緊緊地抱著，臉貼在一起看向一旁的風夜凜。那是他們兩最重要的人啊，顏惜的鼻子不住地發酸，不由得咬緊了嘴唇。看著孩子稚嫩的臉，心碎了一地。她將他帶到這個世間來，卻沒有帶給他幸福，實在是太對不起他了。
看著他們的舉動，風夜凜冷哼一聲。他拒絕承認，這一幕讓他的心髒軟了一下。多少次在夢裏，他也曾夢想這樣被母親抱在懷裏，可終究隻是夢。而對於造成這一切的人，更是多了幾分仇恨。
“跪下！如果你想救他們，那就跪下！讓我看看，這一向隻有別人跪你的萬裏江山主人下跪，是怎樣一番景象？”他想知道，那種看著他屈尊跪拜的感覺，是不是世間最美好的。
顏惜和文靜同時瞪大了眼睛，齊齊看向風夜仲。
“仲——”文靜不由得驚呼。他雖然和善，骨子裏卻不缺風家人的傲氣。讓他以一國之君的身份下跪叛徒，是不是太辱沒他了？他，怎麼受得了？
對上風夜凜嘴巴那一抹諷刺的笑容，風夜仲隻是淡淡地笑。
“皇上——”
“仲——”
在顏惜和文靜的驚呼中，風夜仲跪了下去。始終看著風夜凜，眼中沒有任何屈辱。然後，風夜凜的臉色霎時間變得很難看。
他淡淡一笑，道：“父皇曾說過，為了自己在乎的人，就算是這萬裏江山都可以舍棄，更何況隻是所謂的男兒膝下有黃金的膚淺看法？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麼感覺嗎？”
風夜凜幾乎是咬牙說道：“好，非常好！既然你這萬裏江山的主人不在乎給我下跪，那麼，我想你也不在乎從我胯下鑽過去吧？”
“風夜凜，你別太過分！”風夜仲沒有吭聲，文靜就忍不住了。
風夜凜隻是勾唇笑，冷冷地看著麵色自若的皇帝。那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讓他有些沉不住氣，更是恨得咬牙切齒。“風夜仲，我的耐心有限，可別忘了。”
“仲，不要！”看到風夜仲以雙掌偽為足，往前一步，文靜再也忍不住驚叫。她飛身就要衝過去，卻被風夜凜一把抓住，丟到身後。
“不要傷她！”
“開始吧，我的皇上？”其實，心裏一點痛快的感覺到沒有。尤其是看著風夜仲跟文靜兩個人為彼此而擔憂，他的心情就越發的難受。這兩個人，總是這麼礙眼！
在風夜仲低頭，接受他人生的屈辱；而風夜凜正在等待他最想看到的情景時，誰也沒想到他身後的文靜正在凝聚掌力。
但是眼中隻有風夜凜的顏惜，還是注意到了。
“文靜，不要——”一聲女性帶著慘痛的驚叫以後，隻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撲向風夜凜，緊緊地將他抱住。
“啊——”全力拍出的一掌，落在了顏惜的背上。殷紅的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風夜凜的衣衫。
“顏惜——”文靜傻傻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一瞬間全都亂了。“我、我……”
風夜仲站起來，一把將她抱住。
“顏惜——顏惜，你怎麼樣？快告訴我，你怎麼樣了？”在短暫的呆愣之後，風夜凜緊緊地抱著顏惜，那噴湧而出的殷紅讓他瞬間全身冰冷。大手一再地抹著她的嘴角，想止住那噴湧而出的液體。可那源源不斷的紅色順著他的指縫，往手肘和地麵滴落，紅得嚇人。
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失控的風夜凜。那一刻，不再風度翩翩，也不再邪魅詭異，隻是一個為失去而痛苦驚慌的男人。也許，這個人並沒有他們所以為的那樣無情。也許就像樂兒所說的，他隻是看不清現實，並不是真的有一顆黑色的心。
顏惜忍著劇痛，緩緩地睜開眼睛，然後就這樣定定地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男人。
“顏惜……”
緩緩地，她笑了，是那種發自心底的笑。竭力地抬起手，撫上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這是你……一次叫……的名字。我以為……永遠……聽不到，但是我……到了，也……了。一直以……你都離……那樣……遠。愛上你……我此……注定……劫難。可現在……突然想……許我……你心裏……是有……點位置的。如果……這樣，就算……死，我也能……著了。”
終於可以這樣撫上你的臉，可以這樣緊地看著你。也許，是上蒼聽到了我的祈禱。雖然隻有這短短的時間，我卻可以肯定自己是覺得幸福的。隻是，我很想陪你一輩子，哪怕隻能遠遠地看著。如今，怕是不行了……
“顏惜……”一滴液體，落在顏惜的手背上，帶給她此生最幸福的時刻。
“這眼淚……為我而流的……不對？我覺得……好幸福……喝——”又是一口血，噴在了他的衣領上，開出一朵殷紅的花，那樣的讓人心痛。
“來人，傳大夫，馬上傳大夫！”風夜仲抱著他，對著四周大喊。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失去的恐懼。但，好像已經太遲了！
“沒……的。”
“你不要說話，大夫很快就到了！”她每一次開口。血就會冒得更快。
顏惜虛弱地笑著，搖搖頭。吃力地伸出手，抓住了一旁直喊“娘”的寶兒。“我把……他……給……”
“不！顏惜你給我聽著，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把這小子扔了，不管他的死活。你聽到了沒有？”
顏惜張嘴想說什麼，但血一直在噴。一身白色的衣衫，變成了紅色。
風夜凜抓住她的手。“我答應你，我什麼都放下，帶著你離開這裏。還有這個小子一起過日子，但是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要他！”
“他……”緩緩地，她的頭歪向他的胸前。
“顏惜——”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