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兒——”就要暈過去的男人低低地喊了一聲,似乎在確定什麼。

“相公,抱著我的腰。”那邊,長槍已經再次刺過來,陶樂兒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起來。她的身後還有一個人,這個想法在她的身子裏注入了一股強大的氣流。

揮起長槍,幾下子將對麵的人刺下馬。而身後的人,已經因為藥力暈了過去,但雙手緊緊地抱著她的要。其他的敵兵看到,也都紛紛地向這邊殺過來。

沒有人注意到,陶樂兒那單純的眼睛裏,閃過了從未有過的冷酷。

“殺——”一聲意外尖銳的聲音響起,然後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一匹黑色的戰馬上載著兩個人躍了起來。馬背上那個嬌小的人拿起長槍,以一種力敵千鈞的氣勢揮動著,所到之處皆倒下一片。那種場麵,就好像竹林裏的竹筍,被一把鋒利的刀掃過,全數倒下。

風國的士兵在短暫的呆愣之後,一下子振奮起來。他們不知道那個女子是哪裏冒出來的,也不知道她跟他們的將軍是什麼關係。他們腦子裏隻有一個字——殺!

“殺——”

一聲聲吼叫從風國將士的喉嚨裏衝破而出,響徹在戰場上空。所有人都奮勇地廝殺,跟著那一匹戰馬勇往直前。

陶樂兒已經忘了這一個個倒下的是人,她的腦子裏隻有贏的念頭。因為她要身後的這個人活著,她就必須贏。這個念頭支配了一切,除了揮槍,她腦子裏已經沒有別的東西。

一切都停止了。

隨著離國的將軍帶著幾個士兵殺出重圍逃離,戰場上在極度的喧囂之後,是可怕的寂靜。隻有幾聲馬嘶,點綴著這無邊的靜寂。

西邊,殘陽如血。映照在這血流成河的地方,血腥味彌漫之中,有一股說不出的悲涼。夕陽照射之下,被鮮血染紅的天地已經無法分界,紅色連成了一片,迷蒙裏視線。

“哐啷——”一聲,陶樂兒手裏的長槍落在地上。呆呆地看著橫七豎八的屍體還有那依然在流淌的鮮血,腦子一片空白,心頭一片冰涼。

她殺人了,而且是殺了很多很多人!剛才,她就像切蘿卜一樣,眼睛也不眨一下就把這些人給殺了。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覺得越來越冷。

很快,不知道是誰發出一聲歡呼,悲涼一下子被驅逐,隻有那鋪天蓋地的歡呼。

陶樂兒看著一張張興奮的臉,看著那些人向她靠近,腦子裏一片空白。她甚至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唯一覺得真實的,就是壓在背上的重量。

風夜燁……

經過老大夫的檢查,確認風夜燁雖然中了藥,但並不是什麼劇烈的毒藥。可見,敵人想要的是生擒他,而不是直接殺掉。

得到這個消息,陶樂兒鬆了一口氣。混亂的腦子終於能夠運轉,開始明白一個事實:軍中有奸細!

她派人將軍師喊來,跟他說了自己的想法。風夜燁說過,這個軍師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親信,絕對可靠。而且人家是軍師,自然比她更有辦法查出來誰才是奸細。

在軍師的幫助下,那些士兵暫時也不追究她的女人身份。因為他們都親眼見證了這個女子帶著他們,贏得了這一場勝利。而且,將軍沒有發話,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軍師派了幾個自認很忠心的人守在營帳外,陶樂兒則坐在床前,等待風夜燁醒來。伸手緩緩地撫摸著他那滿是胡渣的臉,陶樂兒還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不過,這個人還好好地活著,這個消息足以讓她忘記一切。

緩緩地彎下腰,貼上風夜燁的臉,那熱熱的溫度讓她覺得安心。

天已經黑了,昏黃的火光下,陶樂兒站在營帳口上,看著外麵的黑暗。白天的那一幕,像是有意識似的,一直在她腦海裏纏繞。

就算再來一此,她還是會為了這個人而不顧一切。可是,想到自己親手殺了那麼多人,她的手還會止不住地發抖。她畢竟是個現代人,在那種殺人犯法的思想下,很清楚殺人是多麼大的罪惡。可是今天,她殺了多少人,連自己都記不清楚。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變成厲鬼來找她?還有,她犯下這樣的罪孽,會不會折壽?

繼而,她想到,風夜燁也殺過很多人。如果要折壽,他們兩一起折,那也沒什麼。這樣想著,她不由得笑了起來。

天越來越冷了,陶樂兒搖頭趕走腦子裏那亂七八糟的想法。爬上床去,在風夜燁裏側睡了下來。也許是廝殺了這一場,體力消耗得太厲害了,瞌睡一下子就找上了她。

風夜燁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裏。胸口上的重量,讓他好一會還以為身在夢中。直到那暖暖的溫度傳遞過來,才知道真的是樂兒睡在懷裏。

低下頭來,看著她,手指慢慢地描繪著她的輪廓。腦子裏,慢慢地閃過昏迷之前的模糊畫麵,搞不清楚那是不是也是夢境的一部分。很快,他就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了,隻是那個人真的是樂兒嗎?

這一戰勝利了嗎?答案是肯定的,因為他好好地躺在床上,而且身邊還有樂兒。

摟著樂兒靜靜地躺了好久,風夜燁慢慢地將她移開,放在床上。又看著她好一會,才穿上衣衫出了營帳。帳外,軍師正在等候他。

“將軍。”

夜更深了,勝利後的喜悅之聲也慢慢地讓寂靜替代。

主營帳內,將軍的床上,一個小小的身子被包裹在被窩裏。然後,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抱在了懷裏。男人的動作小心翼翼的,好像抱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粗糙的手指劃過細嫩的臉,帶著無邊的寵愛。

就是這個小小的人兒不僅救了他,還率領將士兵打贏了這一場仗。如果不是軍師親口跟他說,他都不敢相信。她怎麼樣在刹那間迸發出那樣的力量,而且聽描述,她還會武功?

終於,關不住那雀躍的好奇心,他輕輕地弄醒了沉睡中的人兒。

“嗯——”陶樂兒嚶嚀一聲,晃動幾下腦袋躲開騷擾,又睡了過去。

風夜燁輕輕地捏住了她的小鼻子,有太多的疑問等著她來解釋。他等不及了,一刻也不能等!

“嗯嗯——”陶樂兒不滿地叫了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珠子在轉動一下後,落在風夜燁的臉上。很快,那雙明亮的眼睛瞪大了,裏麵滿是驚喜。

“相公,你醒啦!”一躍而起,抱住了風夜燁的脖子。“你終於醒了,你終於醒了!”

她忍不住緊緊地抱著他,像個孩子一樣大叫大喊。誰都不知道,她馳馬奔向黑風山的時候,心髒差點就停止跳動了。

兩個人緊緊地相擁,好久好久都不說話。

終於,風夜燁將她放開,抬起她的臉。親了一下,又忍不住將她抱緊。

這個可愛的人兒,到底還要給他的人生帶來多少的驚喜?

“你是說,你根本沒學過武功?”風夜燁吃驚地大叫,鮮少這樣失態。

陶樂兒點點頭,大眼睛寫著我沒說謊。她是真的沒學過武功啊,赫哲哥哥說時間太短,她根本學不了的,所以什麼都沒學。

“那你現在試試,你還能不能使出武功來。”難道,有人用移魂的方法在幫她?

“哦。”陶樂兒站起來,可是愣愣地站了好久,還是沒有動。好奇怪,腦子裏沒有任何的招式。可是在當時,她記得她揮槍的動作是十分純熟的。“我、我不會耶。而且,我體內那股很奇怪的氣流也不見了。我記得,我就是因為突然間有了那股氣流,然後才能飛起來的。”

風夜燁已經能夠肯定一件事,真的有人在用移魂的辦法在幫她。可是,誰肯這樣做?要知道,如果樂兒有任何的閃失,她自己本身會沒事,但這一切都會發生在那個人的身上。也就是說,事情是樂兒在做,但受傷害的會是那個幫她的人。而且,就算樂兒沒有受傷,那個人也會因此元氣大傷,甚至有可能會走火入魔。如果對方不是很重要,是不可能這樣做的。

“樂兒,上次你說護送你來戰場的赫哲哥哥,是不是武功很厲害?”會是那個人嗎?他為什麼肯為了樂兒做到這樣的地步?

“是啊。比穆秩野還要厲害,我那天還想讓他教我武功呢。”陶樂兒一不小心,把穆秩野的名字都說出來了。

風夜燁這回倒是沒有在意這個。“那他有沒有教?”

“沒有。他說時間太短了,我學不會的。”現在想來,她還覺得好可惜哦。

“樂兒。”風夜燁抓住她的手臂,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你老實告訴我,那個赫哲哥哥到底是什麼人?”

“赫哲哥哥?我也說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人,我說過了,他是穆秩野帶來的,想讓赫哲哥哥抹去我的記憶。但是,赫哲哥哥沒有那樣做,就帶著我跑了。怎麼了?”

“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話?”

陶樂兒翻白眼,這是什麼問題?“當然有啊,他送我來這一路這麼久,怎麼可能不跟我說話啊?”

“我是說,他有沒有說你對他來說很重要,或者是他愛你之類的話?”

陶樂兒一愣,繼而高興地笑了。“我知道了,你在吃醋,對不對?”

嗬嗬,她的心情一下子好得不得了。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吃醋了,但每一次都忍不住很高興。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神情很嚴肅,很認真。

陶樂兒嘟起嘴兒,想了一下。“他隻說過要我記住,無論如何,這世界上有兩個人很愛很愛我。一個是穆秩野,另一個他沒有說——”

猛的,兩個人的視線對上,霎時間都明白——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很久以後,風夜燁輕輕歎息,抱著樂兒說道:“他很愛你,用生命在愛。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