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不如直接上來揍他。

裴逢星沉默不語。

他很久沒有和誰好好地交談過,自己都覺得已經遺忘了怎麼開口說話。

“裴逢星……”

阮枝走到他身邊來,又喊了他一聲,想安撫他的情緒,語氣柔軟遲疑許多。

裴逢星感覺到她的靠近,肩膀忍不住瑟縮了下,他盡力遏製住身體的顫抖,因為反抗會帶來更大的傷害。

她的手指碰到了他左臉上的傷口。

“求……”

裴逢星想過求饒,可是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臉上的這道劃痕是一位姓秦的師兄“不小心”劃傷的,說是他的臉長得惡心,慣會勾搭宗門裏的女弟子。

他從來都沒有。

裴逢星想起過往種種,驀地心灰意冷,模模糊糊地想著:被她打死也好,隻是不知道死在溪邊,會不會髒了溪水……

預料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特殊的清涼,隨著她手指的移動,引發了傷口處細微的疼痛,又很快被這份清涼壓下。

裴逢星茫然地睜著眼,在水中的倒影中看見了她一手握著瓷瓶,另一手在往他的傷口上塗抹不知名的白色物質。

他渾身都僵硬了,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是雪露膏。”

阮枝主動對他解釋,怕嚇著他,拿出了比對待含羞草更甚的和軟態度,“頂級的傷藥,效果特別好,這樣抹上去,未來都不會留下任何印記。”

裴逢星呆呆地聽著她的聲音,每個字他都聽得懂,可是他理解不了這整段話,更無法消化這之中可能存在的好意。

她……不是討厭自己的麼?

是想要換個方法來整治他麼?

裴逢星心底發冷,避開了她的手。

她好像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反而直接把整個瓶子都塞給他:“你自己塗也行,我倒是忘了溪水還能當鏡子用。”

“……”

裴逢星依然沉默。

阮枝又拿了張絲綢的帕子出來,遞給他:“用這個擦吧,那塊布太粗糙了些,你本來就有傷,稍有不慎就是傷上加傷了。”

裴逢星神色麻木地看著手裏的瓷瓶和手帕,原來比實質欺辱更可怕的,是擁有著甘甜表象的包藏禍心。

他試著開口,但太久不正常說話,斷句和聲音都有些奇怪:“你是,什麼,意思?”

阮枝實話實說:“看你受傷了,給你送藥。”

雖說她要演一個圖謀不軌的女配,但那也是後期暴露了才真的算,前期都是內心逼逼,表麵和美——現在她內心不過是個想完成工作的社畜,送藥這行為於她而言沒什麼多餘的意義,至多是完成工作指標。

阮枝看他單手捏著雪露膏和絲帕,手指糾結得都可以打結了,另一隻手還無動於衷地保持原樣,不由得提醒道:“近日天還冷著,手在溪水裏泡得太久易遭寒氣侵體。”

裴逢星暮氣沉沉的臉上,陡然浮現出一種很難描述的古怪表情,眉心艱難地蹙著,受了傷的臉上想要做出完整的表情都不太可能,隻能凝固在一個極為怪異的平衡角度,連本該俊秀好看的容色都無法挽救。

阮枝以為他在給自己做鬼臉,差點笑出來,臉頰短暫地鼓起,迅速被她死死地咬住後槽牙,幸好忍住了。

這一幕落入裴逢星眼中,心道:她果然是等著來嘲笑自己的。

如此一來,他反而放鬆了些:

“你想,做什麼,可以,直接點。”

“比如說呢?”

阮枝沒太明白,她不是已經解釋過她的動機了嗎?

裴逢星抿了抿幹澀的唇,他的嗓子也很不舒服,更是不適應當下的交談,思維不大順暢地率先表達了主語:“我……”

阮枝猛地一驚,險些當場跳起來:“??!!”

做什麼?

做我。

好家夥。

這位男主,你很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