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博弈(5)(1 / 2)

“這是何意?”

一時間,桌上四人沒有話,辛鸞伸出手,執拗地在長輩麵前和鄒吾十指緊扣,淺笑:“外孫以為這些日子我與鄒吾形影不離,以外祖之英明,早已是洞若觀火。”

西君板著臉,一言不發。

辛鸞繼續笑:“若外祖真沒看破,那阿鸞親自來。”

鄒吾側目看他,但見辛鸞的眼睫低垂,緊緊地抓著他的手,神色義無反顧:“鄒吾,這是我心愛之人,我十六歲時曾與其度花燭之夕,成合巹之禮,我待他之情,一如母後待父王,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惟願與他長命百歲,白頭偕老。孫兒不肖,鬥膽請外祖祝福。”

沒有人話,便是鄒吾也被辛鸞突然的攤牌弄得手足無措。

西君沉著氣,略顯渾濁的雙眼長久地直視著辛鸞,還是這張桌子,二十餘年前阿蘅就是對峙在這張桌子上執意要嫁給辛涉,二十年後阿蘅的兒子當著他的麵放言要與一個男子共度餘生。少年人信誓旦旦,字字句句得令人動容,可動容又如何?西君冷聲:“墨麒麟陰鑒不遠,你現在就要蹈其覆轍嚒?”

“西君……”鄒吾忍不住插口。

“我在與我的孫兒話!”西君冷冷地打斷他。

辛鸞與鄒吾交握的手忽然被辛鸞用力地壓下,鄒吾氣息一滯,無法,隻能閉上嘴,垂下眼。

西君看定辛鸞,目光並不移開:“你身係半幅江山之軍政,日理萬機,一人統禦總有局促,不別的,還是需要個得力的賢內助幫你理事才好。”

“外公得是,”辛鸞頷首,“鄒吾率領西南先鋒為我拿下中境三十七座城池,我麾下將軍十三位,其中半數皆是鄒吾親朋舊友,我的確是離不開他。”

西君的嘴角僵硬地抖動了兩下。

陶朱公看不下去了:“可武烈侯終究不是女子不是?你們這樣,成何體統?”

辛鸞平和地轉去目光:“舅舅,我已有心愛之人,若再娶那女子何辜?豈不是要耽誤他一生,讓他一輩子受委屈嚒?”

陶朱公苦笑:“殿下笑了,能母儀下,哪裏會有女子嫌鳳冠委屈?”

西君微不可查地皺眉,辛鸞倏乎間也是無言,等過了一息,他穩住了情緒,緩緩問:“舅舅,是哪家的族裏有了年可摽梅的女子嚒?還是誰與你了什麼?”

陶朱公張了張嘴,正要引薦,西君卻已低悠悠地接過話鋒:“具體是哪家的女子,都是末節細枝,貪圖富貴之家其女亦不堪為後,整潔也不止在此,阿鸞,你執掌一國,不可能不要子嗣。”

鄒吾抬眼,喉結艱澀地滑動一下。

辛鸞同樣感受到壓力,手背上綻出青筋。

“國本為重,你們如此這般,後嗣要如何安排?下女子不都是貪圖富貴之人,阿鸞你少年英雄,一表人才,哪怕拋開身份地位,亦有女子垂青於你,來日你自可在西境遴選品行賢良之人充實後宮,為你綿延子嗣……”

辛鸞倏地抓緊鄒吾想要掙脫的手,失聲問:“那鄒吾怎麼辦?”

西君抬眼去看鄒吾,鄒吾卻已經避開了目光,緊抿著嘴唇,似乎每待一個彈指都是煎熬。

西君對鄒吾並沒有意見,老人聽過他許多事,憑其膽識能力辛鸞會青眼於他,老人一點也不奇怪,他下巴微不可查地抖動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阿鸞,莊先生的生平你可清楚?早年赤炎幕僚,以身煉器,為衍江山立過汗馬功勞,他此生不曾娶妻,隻因煉器使他身體有了殘缺,再無法生育……”

有那麼一瞬間,辛鸞沒聽懂外祖在什麼,可原本扣緊的手仿佛是被滾油潑了一般猛地一掙,辛鸞心髒驟縮,那一刻,鄒吾竟然掙脫了他!

“晚輩失禮。”

瞬息中,鄒吾已然起身,潦草的一個揖手,轉身便離開。

辛鸞倉皇起身,頭腦還一片混亂,指令卻先了意誌一步:“你站住!”

鄒吾不理,徑自大步往殿外走,辛鸞這才找回了甚至,驟然提高了音量:“鄒吾我命令你站住!”

這一喝,積威甚重,瞬息間,籠蓋寢宮。

“外公舅舅還在,你提前避席成什麼體統?”辛鸞沒有留任何的情麵,口齒連珠般掃射,“不就是以身煉器嚒?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大乘,來日孤也去修,咱們一起斷了這子孫的念想!”

鄒吾的腳步,倏地一頓。

西君皺眉。

陶朱公驚詫抬頭。

辛鸞冷下臉,俯身將一盞茶推到外祖父麵前,老人壓著聲音手如烙鐵,一把扣住了辛鸞的手臂:“阿鸞,你可知自己在些什麼?”

年近七旬的老人忽然爆發出意料之外的力量,不由讓人驚悚地豎起汗毛。

辛鸞卻隻垂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