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決戰(2)(2 / 3)

“人心昭昭,當世便能得出定論,不必等《春秋》的筆法。”

夜雪漱漱。

滴漏寅時初刻發出清晰的錚錚響聲,一時間,月色似乎忽然寧定了許多。

辛鸞起身將那窗子關上,緊接著緩緩轉過身來,道:“你得有道理。”

他眼睛還是有些紅,胡十三卻已是麵色一喜,“陛下想開了便好。”著便要起身,“那卑職不打擾您休息了,這便回了。”

辛鸞:“外麵積雪太厚,總共沒幾個時辰,你在這休息罷。”

胡十三嚇得手腳一哆嗦,今晚這就是武烈王睡了他敢來陪主君話,在這兒住,豈不是見不到明日的太陽?辛鸞倒是沒他想的那麼多,披上衣服作勢要出門,胡十三不由開口:“陛下這麼晚去哪?”

辛鸞回頭,很是不解:“不是讓你住這兒了嚒?寡人去武烈王那湊合一下,你歇息吧。”著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留著胡十三一個人在屋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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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辛鸞與文武宣布在寬甸戰場立碑,但不是萬人觀,而是萬忠墓,同時派人去與辛澗和談,迎回丹口孔雀的屍身,厚葬以國禮。

辛澗因從從陣前叛節,對其恨之入骨,使者傳話稱丹口孔雀的屍身可以奉還,但是要用從從來換,這消息傳出,從從驚得麵無人色,單膝跪地求辛鸞體恤他連月之功勞。

徐守文侍立一旁沒有話:丹口孔雀一場葬禮,近可安撫將士,遠可收攬人心,比從從的勸降管用多了,魚與熊掌,取舍分明。其餘幾個心腹重臣目光逡巡閃躲,也沒有為從從話。

辛鸞目光掃過眾人,麵色做掙紮沉思狀,最終停在鄒吾臉上,等他開口,鄒吾和他對視一眼,道:“從從對陛下有功,將自己的功臣送給敵手,是社稷恥辱。”

一句話,立場分明。

從從如蒙大赦,瞧著武烈王的一張臉,不勝感激。

鄒吾:“辛澗既然有心交換,我們也不必聽他擺布,跟使者我們可以換俘,五萬封頂,繳械送回東境,他現在後方百姓戰爭不斷,兵源奇缺,五萬精銳,他未必不動心。”

昭帝點頭,稱善。

後來丹口孔雀屍身迎回,歸葬桑梓,中境百姓攜老扶幼,一起送別他們曾經的主公。

葬儀上,孔南心的遺孀張氏素服祭祀,那是個清秀又清瘦的女人,羸弱纖瘦,仿佛風中葦草,鄒吾見她虛弱,一直無聲地綴在她的身後,力所能及地幫忙分擔勞累的儀典環節,眼見著孔南心的棺槨落葬,那女人站在他身邊忽然低聲道:“辛澗他通敵,才賜死他。”

鄒吾在哀樂聲中長久地目視棺槨,輕聲回:“沒有的事。”

殺死一位將軍可以用什麼方法?

馬革裹屍才是最好的死法,因為那是壯烈的殉職。

鄒吾輕聲對女人:“您的丈夫是被冤枉的,陛下為他舉辦國喪,是因為敬重。”

衍二十一年,三月。

原東境五萬戰俘垂頭喪氣地被送往東境與中境邊地,來領人的是司空家的嫡子司空複。當扈猖狂,咬著根狗尾巴草跟他交割人數,眼見著最後一人走出中境的地界,他油腔滑調地問了一句,“誒?少爺,我記得你原來在中境軍營裏來著啊?怎麼?提前當逃兵啦?”

司空複一張臉乍青乍白,沒有理會這兵痞口頭上的挑釁,頂著無數道譴責的目光,帶著五萬部隊回家。

他有他的難處,每個神京的貴胄子弟都有他們的難處,他們知道的太多,往往以至誠憂國,朝廷有饞陷之流弊,他們無所適從,朝廷失信失德,他們泣血捶膺,可縱然痛恨失望如此,陛下下令,他們仍願意步步跟隨,挺身而出,隻是這具體落到人頭,他們總有牽掛的老父和落淚的母親,讓他們不要以身犯險,掙紮來去,至今竟一事無成。

衍二十一年,四月。

中境張氏領銜原碭郡官吏,主動為辛鸞勸服通城百姓。

四月十日,辛鸞官僚班底、軍隊正式進駐通城,徐守文親自擔負通城災後重建,發展民生。

中境一役,西南軍扣押中境軍中係統重要戰犯六百三十四人,包括中將五十四人,少將三百二十人,衍三十一年,特赦四十人,衍三十二年特赦五十人,二十五年後,玄帝朝全部特赦完畢,六百三十四人,未殺一人,未折辱一人,此後軍部許多人於昭帝、玄帝朝地方任職,多高齡正寢。

辛鸞二十一歲,文攻武打,敲開了中境的大門。

中境是一片好地方,糧食、礦產、財富、人才,洋洋灑灑兩萬一千三百一十七裏,任何人腳踏這片風水寶地,都足以讓他揮師東指,俯視任何一片土地。辛鸞的二十一歲,坐擁西、南、中全部土地,治下百姓七百萬,麾下精銳帶甲五十萬,能臣武將一百六十七員,誌得意滿,手握江山。

而此時距離他起事,距離他埡口之變的五年承諾,此時剛剛過去三年,內史郡的將官們已經取得了他們此生不敢暢想的功績,衣錦還鄉。

衍二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軍事戰略會議。

辛鸞麾下這批朝氣蓬勃、習慣締造奇跡的將軍們已經針對如何攻取東境,如何占領神京,製定出一整套嚴密詳盡的方案,辛鸞聽後,於偌大的衍地圖上直接掠過東境,徑直在北方勾住大片土地——

“北地已今非昔比,在我們與東境交鋒之時,閭丘幾次向西攻伐,定樓蘭、烏孫、胡捷及其旁二十六國,諸引弓之民,並成一家,北洲已定。”

“中境戰役第一次被人截斷攻勢便是因為北境鐵騎攪局,諸位不考慮北方閭丘,若辛澗與她裏應外合,到時候我軍頭尾不能相顧,為之奈何?”

若兩年前的西旻吞並西域諸國還有一定的迷惑,但現在蒸蒸日上的北地,已經難以遮掩她的宏圖與野心,辛鸞等人若再不留心自己枕榻旁這個敵人,將來還不知有何禍患。

“北地,不是不可以打。”袁塘發表自己的見解:“但他們的騎兵機動性很強,北境縱深又極遠,就算我們攻打北都城,恐怕很難短時期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