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與以太之主的形態幻化不太一樣。以太之主可以即時適應虛體狀,深藍每次回到虛體狀,總需要用幾年時間,才能適應神的形態,完全和海洋融為一體。然而,自從她習慣了低維世界的快樂,對時間的感受明顯增強,就再也不樂意等上那麼多年了。
既然如此,她覺得自己不如幹脆維持現狀,當一個快快樂樂的海族姑娘。
可是,當一個快樂的姑娘,也難免會有一些煩惱。例如,心上人身體不舒服了。
她的身體非常耐寒,但以太之軀隻耐熱,對零下的溫度的耐性,隻比普通生物好上一些。當全球氣溫下降,氣溫跌至零下二十以後,以太之主就不太行了。
這一,深藍與以太之主在冰川上散了一整的步。以太之主還是和以往一樣,話不多。深藍興致勃勃地一路話癆,卻發現他精神比平時差很多。她湊上前去看看他的臉,又摸了摸他的臉,倒抽了一口氣。
“大白的,耍流氓麼。”以太之主笑了一聲。
“你怎麼燙成這樣?”深藍看看四周,恍然大悟,“難道在冰川上,你需要釋放大量熱量,才能保持身體不受冷空氣侵蝕嗎?”
“沒關係的,我體能很強。”
“才不是,你這樣很快就會精疲力盡的!”完,深藍拉著他的手,跳到了海水中。
他們深潛下去,遊到了一個溫度最適宜的水域。深藍把他安置在一片海底山上。這時,一個龐然大物從遠處深藍海水中靠近。以太之主警覺地站起來,正想帶她躲避,她卻按著他的雙肩,讓他坐下來:“親愛的,你要注意身體。”
“深藍,那邊有一個……”以太之主忽然蹙眉道,“你叫我什麼?”
“‘親愛的’,現在年輕海族夫妻都是這麼叫對方的。”
“我知道它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他話沒完,盯著深藍身後道,“心,我現在沒太多精力作戰。”
後方,一頭完全成熟的房角石遊了過來。它光是觸角都有近十米長,銅鈴巨眼瞪著他們倆,就像看到兩塊新鮮美味的魚肉。
可它的觸須剛靠近,深藍反手就抓住那一條,用力一拽,房角石整個就經曆了一百八十度大摔跤,半爬不起來。
以太之主看呆了。可深藍還是如此分裂,仿佛和這個重量級摔跤冠軍沒有任何關係,捧著他的臉,貼心地:“以後身體不舒服,第一時間跟我,我雖然是個弱女子,但也會盡量保護你的,不要讓我心疼,知道嗎?”
“……”哪裏弱了?以太之主笑出了一串泡泡:“好。”
“好了,你稍微節省一下能量,讓你的妻子來溫暖你。”
以太之主已經放棄嚐試為“夫妻”這個詞的定義做爭辯了,乖乖坐好,束手就擒。然後,深藍遊過去,抱住他的脖子和肩,把他的頭摟在懷裏。
“這樣,會不會溫暖一些?”
“嗯。”
低頭看看懷裏的男人,他們從未距離如此之近。他靠在她的胸前,鼻尖高高的,睫毛長長的,隻是靜止不動,都讓她的胸腔灌滿了搏動的蜜糖。他減少了一些釋放的熱量,但體溫還很高,呼吸灼燒了海水,又隨著流淌在她的肌膚上。她加大了擁抱他的力道,試圖傳遞給他更多的體溫。
“你用這個姿勢抱一個男人,”以太之主閉著眼,吐了一口氣,似乎在抑製著某種呼之欲出的情緒,“很危險。”
“嗯?”
深藍放空了兩秒,猛地後縮了一下,渾身的血液都衝到臉頰上了。接著她,視線亂轉,就是不敢再與他對視:“那,那個,反正我喜歡你,這種事早晚會做的,也沒什麼關係……”
看見她羞羞地掉頭就跑,以太之主笑了起來,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腕,順著水流把她拉回去:“過來。”
可她剛回過頭,就看到他身後出現了大片黑壓壓的影子。她睜大眼,掙脫他的手,朝他身後的方向遊去。接著,海水的味道變得嗆人,視野越來越清晰,她整個人都好像被凍住了——那是一片屍體。有房角石的,有鯊魚的,有鸚鵡螺的,有魚群的,也有海族的。
以太之主承諾了要等她。可他沒想到,他並沒有等太久,就有了結果。
這是49億年前的地球。6000光年外,老態恒星爆炸,放射出伽馬射線,擊穿了臭氧層,直擊地球陸地表層、進入海洋,殺死大量浮遊生物,破壞了海洋的食物鏈。而且,伽馬射線還打亂了空氣分子中的化學成分,令不同元素組成了毒性氣體,導致陽光無法進入海洋,全球氣溫驟減。於是,海侵廣泛,南方古陸進入南極地區,影響了環流變化,第一次物種大滅絕也在這時期爆發了,滅絕數量高達了85%。同時,6%的海族死於了海族文明開始以來的第一次大饑荒。
這一場災難像一顆彗星,在上時好像美麗而無足輕重,真正砸到了深藍的世界以後,才令深藍感知到了它的分量。
而且她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她變成了實體,完全有可能預防這一次災害。
以太之主發現了她情緒上的動蕩,似乎在安慰她:“自然法則存在的意義,就在於選擇出那些適應環境的生物。而那些孱弱的生命,即便消失在曆史長流中,也是正常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