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老爹,其實並不算什麼正兒八經的大夫。
年輕時讀過幾本書,憑著一點學識及摸索出來的經驗,平日裏上山挖挖草藥,回來配成土方子,醫術相當平庸,碰到疑難雜症更是束手無策。
勝在費用較低廉,尋常百姓患個小病小痛,哪裏舍得去醫館,通常會來這裏抓點藥,湊合湊合。
數十年來,以此糊口,倒也能安穩度日。
與崔家相反,喬老爹是個鰥夫,十多年前妻子就過了世,一個人撥拉幼女長大,遂極其寵溺。
別看家境普通,待這唯一的閨女,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隻要辦得到,絕不讓其受委屈。
轉眼姑娘十八,陸續有媒婆來提親,然而此女嬌養慣了,心氣兒頗高,死活瞧不上那些農家漢子,話也說得難聽,得罪好幾戶人家,久而久之,便沒人願意上門了。
就在鄰裏們等著看笑話時,天賜福運,竟讓喬老爹無意中挖到一株稀世奇花,據鎮上行家鑒定,價值千兩有餘。
“千兩,用和興樓掌櫃的話來說,足夠喬老爹一輩子不愁吃穿,可他偏偏不賣,留下當傳家寶、當嫁妝,你覺得,是何緣故?”
卓策扯了下韁繩,勒令心高氣傲的照夜慢些,等等旁邊那匹棕色老馬。
鄉間小路崎嶇,兩人緩緩並行,閑聊起所知情形。
墨琉槿略一思索,道:“或許並無奇花,當地人見識短淺,隨之起舞,人雲亦雲,哄抬到千兩高價,可喬老爹心裏清楚,偽造品何來奇效,真賣出去定會穿幫,從一開始,就不為賺銀子,隻為假裝家底殷實,以抬高女兒的身價而已。”
“有這可能,但還需多方盤查,才能作下推斷。”
他喃喃自語著,遙見岔路口有一土胚房,四周圍了圈籬笆,門口一串不知名的幹草藥正迎風招搖。
“到了。”
兩人下馬栓繩,稍微走近些,便聽得院內傳來聲聲嚶嚀。
“都怪爹爹,當初沒放狠話叫那崔朔斷了救母的心思,讓他存著希翼,迫害了靳郎,嗚嗚……”
“唉,是爹爹的錯,可人死不能複生,再怎麼傷心,也得吃東西,這是你最喜歡的八珍包子,好歹……”
“不吃不吃!現如今,夫婿沒了,奇花也沒了,叫玲兒往後怎麼辦!”
“其實張家小子還不錯……”
“不錯什麼不錯,一個養牛的,幾間破瓦屋加百兩存銀,又醜又粗魯,哪有靳郎斯文好看,鎮上開著鋪子,每天一身長衫幹幹淨淨的,嗚哇——女兒的命好苦……”
敲門的手頓在半空中,墨琉槿無言,這喬家女還真是嬌養,某種程度上來說,有幾分四皇妹的架勢。
可惜,沒有足夠自私任性的資本。
對著梨花帶雨的閨女,喬大夫老實巴交的臉上滿是疼惜,顫顫巍巍欲為其拭淚,又怕姑娘嫌棄自己手髒,隻得搓著粗糙的指頭,笨拙安慰道:
“好了不哭了啊,不想吃包子,爹爹讓阿秉去祥寶齋買糕餅。”
蹲在角落整理藥材的年輕人一聽,立即丟開活計,拍去胸前草屑:“我……”
叩叩!兩聲沉沉擊響。
三人均一愣,阿秉一溜小跑,謹慎的拉開半扇門,疑惑道:“你們是?”
銅鎏金令牌豎起:“官府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