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剛伸過去,卻遭到阻攔。
當著他的麵兒,那碗近在咫尺,且看起來最多的,被她繞道端給了徐祺。
卓寺丞:“?”
好家夥,私報公仇麼,敢情忘了懷裏還揣著他買的糖角!
“這是你的。”
一雙柔荑乍現,一晃而過的冷白肌膚,似乎比那瓷器還要透亮幾分。
他眯起了眼。
忽地,耳畔傳來秦燕激動的高呼。
“哇,好好吃!”
徐祺聞言,半信半疑也夾起幾根吸入口中,漫不經心的雙眼陡然一亮:“鮮美勁道!”
真的假的?
執起竹箸剛欲嚐嚐,又聽那邊囔囔道:“哇,底下還臥著荷包蛋呢,謝謝琉槿姐!”
滿心期待登時消散,他最討厭雞蛋了。
箸尖撥拉幾下,打算將那玩意挑出來擱著,不料浮出湯麵的,竟是數片鬆蕈。
他一愣,抬眼看去,另外兩人吃得正歡,絲毫沒注意到差別待遇,而獻殷勤者依然神情平和,目光相觸後,也沒露出任何異樣來,仿佛幹這事兒的,並不是她。
“賄賂?”他微微傾身,以氣音揶揄道。
“有回晌午,聽你與李捕快提起過,不喜蛋類,剛剛煮麵時,瞥見角落有鬆蕈,根部猶帶著泥,應是掌櫃自留的新鮮山貨,我便切了兩顆。”
不知哪根筋搭錯,聽完這番不緊不慢的陳述,他輕笑著進一步逼問:“怎麼徐祺他們沒有?”
她的神色終於變了,一臉淡然漸漸轉為莫名其妙。
“我們吃荷包蛋即可,野生鬆蕈隻有你吃得起。”頓了頓,認真道,“對了,明早記得補一下銀子。”
“……”
許是習慣了她的不按常理,他非但沒惱,反而越來越覺得有趣。
況且,聽著說得一本正經,若不是存了討好之心,豈會記得旁人喜好。
所以,衛琉槿在逢迎他。
乃至於,當初仲老說她慕大理寺之名,會不會,其實慕的是他卓寺丞的名呢?
嚼著嫩滑鬆蕈,再聯係這段時日來,她“容忍”的態度,愈發認為可能性極大。
真是的,差點兒辜負一名崇拜者的仰慕!
一碗麵下肚,他徹底想通了,刷地起身,經過她旁邊時,抬手拍了拍單薄肩膀:“往後,我有案子你便跟著,俸祿方麵,會讓仲老加一級,好好幹。”
徐祺與秦燕對視一瞬,皆在對方眼底發現了不可思議。
墨琉槿點點頭,繼續埋頭進食。
與動武時那副颯爽的樣兒完全不同,她吃麵是小口小口的,腰杆筆直,姿儀秀美,十分賞心悅目。
這份榮辱不驚,令他甚為賞識。
翌日,卓策主動結了鬆蕈的帳,不得不說,那女人挺識貨,果然不菲。
昔時他隻管吃,還從未在意過這東西的價錢。
掌櫃難得尋到此等上品,總共也才得那麼點兒,稀裏糊塗就丟了倆,本是肉痛,但一見豐厚銀兩,又轉哀為喜了。
遂對於卓策詢問的事,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打聽清楚後,他交代道:“徐祺留下坐鎮,收集消息,崔氏是獨居寡母,秦燕一人前去攀談最為合適,記住我方才提及的幾點,留意著些。”
“是,大人。”齊聲應喏。
“至於你。”他轉向身旁,玩味的挑起眉,“一同去會會那戶姓喬的人家吧,如何啊,琉槿?”
琉槿。
男人的嗓音清越好聽,這是他頭一回喚她的名兒。
不帶姓氏,彼此之間仿佛近了一步。
“好。”
沒人知道,此刻她的心,跳得有多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