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五年前,早朝時有位大臣遞了封折子,道某村落發生暴亂,懇請朝廷派人相助,聖上極為重視,特將此事交給了大皇子、即現如今的太子齊湛處理,屆時同在江北軍營曆練,他便指了我一起前往。”
“當我們趕到時,隻見有一處砌了圈圍欄,使得山坳裏的兩三戶人家,與外界徹底隔絕開。”卓策眯起眼,冷冷道,“柵欄內,數十人萎靡不振,一婦人抱著名高燒昏厥的孩童,跪在地上百般乞求,額頭磕破,鮮血流了滿臉,可全村百姓依然漠然以對,幾乎無一人同意放母女倆去鎮上就醫。”
“疫病?”
“那倒容易解決了,村民們認為,是這幾戶突然搬來的外鄉人,惹惱了世代守護的神靈,自此災禍連連,豬不下崽、羊不吃草,到後來連唯一的水源都斷了流,遂一致決定禁錮他們,交由山神處置,直至怒火平息,這簡直……”
他頓了頓,沉沉道:“愚昧至極!”
而剛剛那老嫗所謂的不詳之說,亦是同理。
人言可畏,蒙昧的蜚語,甚至能逼死無辜之人。
“我覺得,縣衙應該直接鎮壓,若違抗,殺雞儆猴便是,何須朝廷出麵。”她就事論事的評論。
微訝的投去一瞥,他抱臂環胸,戲謔的神色中透著認真:“你呀,還真有點我當年混不吝時的性子,不過為官者可不能再如此粗暴隨性,百姓無知,需要的是引導及解惑,武力重在保家衛國,而非用來對付手無寸鐵的黎民。”
秋風習習,暖陽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細碎光影,映在男人深邃的眸底,耀眼得令她不由頓住了腳步。
他不解回首:“嗯?”可別說,爬不動了。
“沒事。”搖了搖頭,掩去異色,“我在想,最終你們是如何令神靈滿意的。”
他爽朗大笑:“哪來什麼神靈,我與齊湛那小子循著溪流往上找,連翻兩座山頭,才發現山頂塌方嚴重,不斷衝刷之下,淤泥及腐木漸漸堵住了源頭,日積月累無人清理,活水成了死水,難怪家畜們飲後反應不良。”
“之後,率眾人在深山老林裏安營紮寨,整整疏通了小半個月,臨走那天,有隻母豬一口氣生了十隻崽,村長硬要塞兩隻給我們帶回京,說是野山豬的種,特別香,嘖,香又怎樣,現下還養在宮裏頭,大概快成精了罷。”
“你們一儲君,一小侯爺,為了個不知名的村落……”
若不是親耳所聽,她根本不敢置信。
“這算什麼,北鄴的皇訓是‘以民為本’,每年春耕秋收,聖上都會帶頭下田,更別提太子……”他撥開麵前的枝椏,忽地奇道,“怎麼,你不知道?”
“嗯…不曾留意過。”
她當然不知曉。
西兗位於西北,物資貧瘠,皇族子弟自小學習的理念是,如何變得更加強大。
唯有掠奪和狠厲,方能獲得想要的一切。
在不觸犯底線的前提下,她是讚同這個觀點的。
或者說,身為西兗國三公主,不得不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