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縣令忙繞至桌案旁瞥了眼,三十多歲的男人,方臉盤,一字濃眉,鼻子扁闊,嘴唇厚而前凸,雙目耷拉著,乍一看確似個老實本分的獵戶,可若換身衣服,戴頂皮帽,再蓄上絡腮胡,分明就是——
“戚彪?!”失聲高囔。
卓策一凜:“認識?”
“您有所不知,兩三年前,大邑山被一夥強盜所占據,為首之人正是戚彪,他們屢屢騷擾周邊百姓,燒殺搶掠,那是無惡不作啊,縣衙兵力甚微,下官隻得向雲河州郡求助,正巧有位姓符的小將軍在雲河府衙做客,便自告奮勇來剿匪。”林縣令挽袖,豎起個大拇指,“果真有本事,三天光景,將那賊窩端得幹幹淨淨。”
他拈著畫紙抖了抖:“顯然還不夠幹淨。”看來是符以榕那小子的漏網之魚啊。
“難道戚彪又回了大邑山?”轉念一想,“不對啊,近年來,村民們上山還算頻繁,可沒聽說誰撞見過山賊,何況那幾天收到報案後,第一個搜的就是大邑山,下官親自率人翻了個底朝天呐。”
“倘若真是賊寇得到奇花,恐怕不會再停留此地。”墨琉槿淡淡道。
她仍斜靠於屏風後的小榻上,有種聞聲不見人的微妙感。
事情越來越複雜,林縣令倍感頭疼:“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哇……”
“多臨摹幾幅。”卓策思索片刻,沉聲交代,“明日一早,讓人攜著畫像,前往各城門口打探。”
“是,下官立即去辦。”
待大家全部退出,他方收起屏風,叮囑道:“今晚腳別沾地,待會兒秦燕會過來,有什麼需要盡管提,讓小二掛賬上。”
墨琉槿看著那高大的側影,不禁記起剛進大理寺時聽到的閑話,字裏行間盡是調侃他缺少憐香惜玉之心,才導致錯失姻緣。
可她卻覺得,這男人缺的,不過是一個懂他的女子罷了。
早晚會遇到的,彼時……
扯了扯唇角,她垂下眼瞼,抬眸已恢複清明,提醒道:
“奇花固然重要,但最要緊的,應該還是靳邵那條人命吧。”
他微微頷首,沉吟:“我不相信戚彪的出現是巧合,順藤摸瓜,尋花即尋人,隻是這案子有點,不太對勁。”
奇珍異草,說到底貴賤難辨,碰不上識貨的,便分文不值,究竟是什麼東西,能將逃竄在外的山賊都引了出來,實在有違常理。
門扉開闔,卓策離去,她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陷入深思。
的確不對勁,莫非……是那人所為?
戎國。
已近亥時,殿內仍燈火通明,五六人眾星拱月般圍著首位者,觥籌交錯,鼓樂齊鳴。
端坐正中的男子發束金冠,樣貌俊逸,唇角一直噙著淡笑,儼然一副好相處的模樣,然而推杯換盞間,一對細長的鳳眼半眯,掃向人群時,透著難以捉摸的冽光。
他的服飾款式與其他人截然不同,可沒有半點身處異國的不適,倒是下麵戎國的臣子們陪著笑臉、戰戰兢兢,唯恐惹其不悅。
鼓點漸緩,一名公公邁著小步上前:“炎王殿下,過幾日您便要回西兗了,國主特賜一支宮廷舞為您踐行,這十二名女子乃千挑萬選,環肥燕瘦,各有所長,望君賞鑒。”
說什麼賞鑒,其中含義,在場的男人們都懂。
墨炎沒拒絕,亦沒露出多少興奮來,抿了口酒,道:“那就先謝過司國主的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