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們原地駐紮,墨琉槿未讓任何人陪同,獨自一人踏進灌木叢深處,往溪畔走去,她一貫如此,倒也無人覺得奇怪。
與北鄴京城不同,西兗邊境的春季仍十分寒冷,灌木尚未抽出新芽,幹枯的枝椏隨風搖曳著,發喀喀地響動。
剛在空地站定,空淮現身:“主子,按照您的吩咐,將北鄴官兵引至傷者身邊,屬下親眼見他們抬走那人。”
“好。”墨琉槿長長籲了口氣,啞聲道,“你不問,為什麼嗎?”
此指示,已經違背了軍令。
空淮一愣,隨即躬身抱拳:“屬下願意為主子效力,無論什麼事。”作為貼身侍從,怎可能察覺不到三公主與那位北鄴官員的異常,隻不過是非糾葛他不想去評價,而是選擇相信誓死跟隨的人。
“你去幫我守著些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
“空淮。”她驀地開口。
漢子不解回首,女子背對他而立,清瘦的肩頭仿佛更加單薄了。
“你覺得,我是不是個……冷心寡情之人?”
空淮沉默片刻,歎息道:“殿下,您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腳步聲遠去,直至聽不見。
整片天地,隻剩她一人。
緊繃的神經一鬆,登時脫了力,墨琉槿就這麼癱軟下去,重重跪趴在地。
十指死死抓著草皮,攥得緊緊的,渾身開始劇烈顫抖,她以從未有過的狼狽姿態,慢慢往前爬,挪至溪邊,清澈水麵倒影出一張木然的臉。
嗒!嗒!接連不斷的水珠滑落,掉進水裏,泛起一圈圈漣漪。
心口湧上腥甜,她一張口,噗地吐出鮮紅,混合著淚,全部沉入水底。
“呃……啊……”
壓抑的哭聲從喉口溢出,低低喘著,實在忍不住了,隻得將整張臉埋入冰冷的溪水中。
刺骨涼意灌入口鼻,肉體的折磨依然無法減輕內心的痛苦。
每一次,他笑著說愛她時,其實她都有在心底默默回應。
我也愛你啊,卓策,很愛很愛,愛得不比你少,愛得比你還要早。
前世,他射出的那支穿透胸膛的箭,就是證明。
以身獻祭,乾坤流轉。
這句話的前提是,心之所向,甘之如飴。
隻有毫無怨言的被心愛之人所殺,才能觸發乾坤。
早在那時,她就情根深種了。
可不能說,不敢說,怕說了,等於許下承諾,分開時傷害會更大。
然而,到頭來,還是不可避免的傷了他。
是她的錯,是她妄念,是她太自私!
明明起初,隻想著相識就好,到後來,卻越來越貪心……
她終於……親手毀了兩世的執念。